1985 年7 月10 日。夜幕籠罩著新西蘭最大的城市奧克蘭。一陣蒙蒙細雨過後,十裡港口閃閃爍爍的燈火在雨霧中時隱時現。人們撐著雨傘或匆匆走過,或在人行道上漫步,整個港區,現出平和安寧的氣氛。
停泊在海港的“彩虹勇士”號船,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引人之處,像這樣一艘不到50 米長的舊拖網漁船,在海港隨處可見。不過,凡是看過前兩天的報紙和電視節目的人都知道,這艘拖網漁船卻非同尋常,它懸掛的是國際和平組織的旗號,7 月7 日駐進港口時,當地許多民間社團還舉行過隆重的歡迎儀式。世界各主要通訊社也都作瞭采訪報道。
“彩虹勇士”號這次是受國際和平組織之命,率船隊去南太平洋的穆羅瓦島核試驗基地,抗議法國即將在那兒進行核武器試驗的。神聖的使命,勇敢的行動,備受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的關註和贊譽。“彩虹勇士”號這次路經奧克蘭港,本想作短暫的停留後啟程趕往目的地。然而,誰也沒料到,一種巨大的危險正在悄悄地降臨到這艘船上。
突然,“轟——”地一聲巨響,“彩虹勇士”號火光閃閃,濃煙滾滾!
船身迅速傾斜,海水大股大股通進船艙,吞沒瞭大半個船身,海面上波浪忽起。船身在燃燒,火光中,隻見海面上漂浮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岸邊的人們被突然發出的爆炸聲震得目瞪口呆,停泊在港口的其它船隻上的水手們,也紛紛跑到甲板上觀望。
港口警衛值班員拉響瞭救火警報,警報聲吵醒瞭港口所有人傢,穿著短褲、睡衣的人們驚恐萬狀地奔出房門,互相打聽出什麼事瞭。海面上,警笛長鳴,海岸警衛隊的快艇正火速趕赴出事現場,劃出瞭警戒線,立即投入撲火救船戰鬥。
7 月1l 日,被爆炸聲、警報聲、喊叫聲折騰瞭一夜的奧克蘭港,迎來瞭又一個黎明。報販子在街頭舉著剛出版的晨報,向行人呼叫,“賣報!和平船深夜被炸!”“船上攝影師當場炸死!”一向在平靜生活中度日的新西蘭人,都非常震驚。
國際和平組織立即作出瞭反應:在全世界一些重要城市進行遊行集會,抗議對和平的踐踏。
世界輿論在關註著奧克蘭,關註著爆炸事件的背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首先讓我們來瞭解一下前面提到的國際和平組織。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用一句話來概括:它是以保護人類生存環境為宗旨的組織。西方工業國傢幾乎都有這樣的組織,大部分稱為“綠黨”,因此,世界和平組織通常又叫作“綠色和平組織”。該組織派出“彩虹勇士”
號開赴南太平洋,想阻撓法國即將在那兒一座小島上進行核爆炸試驗,自然就成瞭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於是就發生瞭“彩虹勇士”號被炸毀的那一幕。
那麼,究竟是誰策劃並制造瞭這一轟動世界的事件呢?從世界各地趕來的新聞記者們,纏著奧克蘭警方問個不停。警察局長加爾佈雷思一下子成瞭新聞熱點人物。新西蘭警察總部命令加爾佈雷思全權負責偵破這個要案。
加爾佈雷思局長心裡明白,這決非一般的爆炸案,也決非一些流氓地痞幹的,爆炸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可疑痕跡。這是近幾年來,新西蘭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惡性案件。同時,“彩虹勇士”號船備受世界團體關註,它的被炸有一種濃厚的政治色彩夾雜其間。
加爾佈雷思請求總部增援力量,提供各種內部核心情況,迅速與友鄰友好國傢取得聯系,總部迅速作出瞭反應,除瞭將“彩虹勇士”號及國際和平組織的背景材料提供給加爾佈雷思外,還作出瞭一項特別決定:派出70 名經驗豐富的警探,從全國各地火速趕到瞭奧克蘭警察局。
加爾佈雷思讓警探們看瞭“彩虹勇士”號被爆炸的有關資料片,神情嚴肅地說:“諸位,大傢心裡明白,這艘拖網漁船來頭不小啊!幾年來,它服務於國際和平組織,曾到過許多國傢,具有很大影響。就是這艘船,準備去穆羅瓦島,舉行目前為止世界上最大的一次反核示威行動,可是在我們港口作短暫停留的時候,被人炸瞭!使一個攝影師不幸葬身大海!這兩天,已有人指責我們,說什麼和平在新西蘭沒有保障,說什麼奧克蘭是一個暴力城。
如果我們不盡快破案,不抓到那些偽裝巧妙而又心狠手辣的兇手,新西蘭將蒙受恥辱,我們警方所從事的神聖職責也將蒙受恥辱!”
加爾佈雷思說完後,將70 名警探分成幾個小組,每組由一名高級警探負責。他還強調,在本案未瞭結前,不得向外界泄露半點情況,這是紀律。
大規模的偵破行動,有組織有計劃地展開瞭。
“彩虹勇士”號自身起爆的可能性被排除瞭;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性也被排除瞭。那麼,是誰幹的呢?以什麼方式幹的?一個多月後,這兩個最具實質性的問題仍沒解開。
世界各地的輿論界咬得很緊,各大通訊社、電臺、電視臺和報刊都動用瞭最精幹的采訪高手,步步緊逼。一篇接一篇的案情發展動態、評述,不斷地與公眾見面,政界要人也不斷打電話詢問案件偵破情況,這些都令加爾佈雷思局長幾乎難以招架。面對各方面的壓力,加爾佈雷思局長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他決心收縮力量,把精力放在尋找與本案有關的線索上。
警探們終於有瞭重大發現:在豪拉基海灣裡,發現一隻被遺棄瞭的法國造的橡皮船。順著這條線索,警探們又偵查到有一對名叫阿蘭和索菲的夫婦極為可疑。經過進一步調查,發現他們所持護照是假的。他們是法國情報人員,這次來新西蘭直接參與瞭爆炸行動。警方立即逮捕瞭這兩名嫌疑犯。
與此同時,警方又發現瞭一條線索:奧克蘭北面的璜加雷海關一位官員報告說,他曾經檢查過一艘單桅船“烏維亞”號,懷疑這艘帆船與“彩虹勇士”號被炸事件有關。因為這艘由四個法國人駕駛的單桅帆船,在“彩虹勇士”號被爆炸前,曾頻繁出現在奧克蘭港灣附近,而且這四個法國人所恃護照全是嶄新的,一點折痕也沒有。
加爾佈雷思局長馬上指派警探,突擊搜查“烏維亞”號,發現船上藏有爆炸性物品。但是,由於證據不充分,警探隻好把“烏維亞”號放瞭。
然而,事隔沒幾天,加爾佈雷思局長從英國請來的爆炸專‘傢斷定:爆炸“彩虹勇士”號的炸彈是臨時裝配的,而且斷定是從“烏維亞”號運來的。
加爾佈雷思局長立刻帶上幾輛警車火速趕往海岸,並派瞭三架直升飛機配合行動。可是,一切都晚瞭,“烏維亞”號早已無影無蹤。加爾佈雷思後悔沒有把“烏維亞”號上的幾名法國人扣住。不過,真相已經大白:法國人一手操縱瞭這起驚動世界的爆炸事件。
新聞界並沒有因此而罷休,經過記者們的刨根問底和一番調查之後,“彩虹勇士”號被炸的一些重要的內幕,終於展現在人們面前——事情得從1985 年年初說起。此時,國際和平組織奧克蘭分部的工作人員,正忙著計劃本年度的“和平行動”。一天,分部辦事處來瞭位年輕美貌的法國女郎,她名叫博洛,身材修長。她是志願來辦事處工作,而且一點報酬也不要。她解釋說,這是因為在傢悶得慌,出來幹點有益的工作。
其實,這位美麗的女郎並不叫博洛,真名叫克裡斯蒂娜·卡博。在法國海外安全總局(DGDSE )的秘密檔案裡,記載著她的簡歷。卡博生於1951 年,出身名門,上大學時投筆從戎參加瞭法國陸軍。
1979 年,她以軍事觀察員身份被派往內戰不息的黎巴嫩,在一次跳傘時她不慎跳斷瞭腿。骨折治愈後,卡博轉業進瞭法國海外安全局。
作為國際和平組織奧克蘭辦事處,單位雖小,但接觸面很大,有民間團體,有政府要人,有金融界巨頭,甚至還有在國際上很有實力的宗教組織。
卡博選中瞭這個不太引人註意但有油水可撈的目標。她覺得辦事處正好可以掩護其行蹤,搜集重要的國際情報。
作為DGDGSE 的工作宗旨,卡博非常清楚,搜集對法國政府、軍人有危害的情報,堅決破壞一切於法國不利的任何人的行動,而且不擇手段!她以自己特有的學識和交際能力,拼命工作。她把日常工作處理得井井有條。她不斷地為上司出謀劃策,廣泛擴大辦事處的影響。她廢寢忘食,經常加班加點,幹別人不願幹的事。如此一來,上司欣賞她,同事贊譽她,她站穩瞭腳跟,她來奧克蘭的第一步計劃順利完成瞭。
卡博不久又和辦事處的男青年雷脫克交上瞭朋友,一天,她從雷脫克嘴裡得知,辦事處剛收到總部的一份急電:法國將在南太平洋穆羅瓦島進行核武器試驗。雷脫克忘瞭卡博是法國人,恨恨地說:“我們要給這些該死的法國佬一點壓力,盡量阻止他們破壞和平的犯罪行動。”卡博連忙問他:“怎麼阻止他們呢?”雷脫克說:“總部通知,準備派以‘彩虹勇士’號為首的船隊,開赴穆羅瓦島,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和平抗議行動。”
卡博聽瞭,心頭一驚,又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還有呢?”雷脫克說:“ ‘彩虹勇士’號估計在7 月上旬抵達奧克蘭港,總部要我們組織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以擴大影響。”..卡博很快通過秘密渠道,向法國DGDGSE 報告瞭她獲悉的情報。她同時建議:炸掉這艘和平船!
法國海外安全總部局長收到卡博的報告後,心情異常激動。他認為時機到瞭!這位老謀深算的局長是知道“彩虹勇士”號船的。
80 年代以來,“彩虹勇士”號頻繁活動於南太平洋,進行反核宣傳。法國軍方為此深感不安。
1984 年9 月4 日,法國國防部長曾要求DGSE 總部,拿出點像樣的行動來,以清除“彩虹勇士”號對法軍的威脅。
此後,法軍許多高級將領又多次要求DGSE 總部,對“彩虹勇士”號采取最嚴厲的行動,哪怕是冒點風險。
1984 年11 月12 日,在一次重要的會議上,法國總理曾經同意對國際和平組織采取行動。關於行動的計劃,由海外安全總部——DGSE 負責擬定。
卡博的報告,無疑使她的上司下瞭最後的決心。
爆炸“彩虹勇士”號的詳細計劃,得到瞭法國國防部的批準。計劃分三個方面:一、由兩名間諜老手,一。男一女,就是前面提到的化名為阿蘭和索菲的,扮作夫妻,以旅遊者身份去新西蘭的奧克蘭。由他們將炸彈放在“彩虹勇士”號船上,並炸毀它。二、由四名情報人員,駕駛“烏維亞”號單桅帆船,將炸彈送往奧克蘭港灣。三、由卡博負責準備潛水器和橡皮小艇,並提供“彩虹勇士”號的具體泊位。
整個行動可謂計劃周密,偽裝巧妙,幾乎是滴水不漏。
7 月10 日夜裡,卡博和她的行動小組,乘坐橡皮船悄悄劃近瞭“彩虹勇士”號。橡皮船上的幾名“蛙人”攜帶防水烈性炸藥,潛近瞭“彩虹勇士”
號,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放好瞭炸藥。當“蛙人”潛回橡皮船,遠離“彩虹勇士”號後,卡博一按無線電掀鈕,隻聽“轟——”地一聲,爆炸掀起的海浪差點將橡皮船掀翻,這就出現瞭本故事開頭所說的那一幕。
卡博和“烏維亞”號船上的情報人員,順利地炸毀瞭“彩虹勇士”號和平船後,神秘地溜走瞭。在DeSE 總部的慶功會上,他們都備受頭頭們的稱贊。
然而,倒黴的是那對假夫婦,他們因遲遲未離開奧克蘭而被抓獲瞭。
由於“彩虹勇士”號事件在全世界掀起軒然大波,鬧得沸沸揚揚,連法國總統也感受到瞭壓力。在7 月14 日法國國慶日的閱兵式上,總統輕聲問身旁的國防部長:“國防部長先生,我聽說國際和平組織的‘彩虹勇士’號船,被您的下屬機構炸沉瞭,這是怎麼回事?”國防部長報告總統說,此處不是匯報的地方。於是在閱兵式結束後,總統立刻在愛麗舍宮的一間客廳裡,召見瞭國防部長。
國防部長證實瞭總統剛才提到的事情。然而,當他把“彩虹勇士”號被炸的來龍去脈詳細向總統報告後,他發現總統對此事的前因後果都很清楚,自己並沒給總統帶來新聞。國防部長覺得納悶:“為什麼總統還要問我呢?”
法國新聞界對“彩虹勇士”號被炸,剛開始時反應很遲鈍。隨著新西蘭偵破形勢的不斷發展,新聞界熱鬧起來瞭。報界紛紛捅出內幕情況。法國最大的報紙《世界報》社長親自牽頭,在頭版發表獨傢報道,指出事件背後有政府大人物參與。有的報紙還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就是法國情報部門的“水門事件”。
總統似乎有點沉不住氣瞭。在每周一次的會議上,他厲聲說:“法國在南太平洋的穆羅瓦島進行核試驗,純屬法國主權范圍內的事,任何人不得幹涉。但炸沉綠色和平運動的旗艦‘彩虹勇士’號,則是一起恐怖活動,是不能容忍的犯罪行為,..有人隱瞞此事真相,直接損害瞭法國的利益,不論其職位高低,都必須受到嚴厲的制裁。”
8 月8 日下午,法國總理任命行政法院大法官特裡科負責全權調查“彩虹勇士”號事件。調查結果提交總理後,總理發表瞭一項聲明,宣佈沒有任何人給海外安全總局下過炸船指示。但稍知政府內情的人壓根幾也不相信此項聲明。
經過法國與新西蘭多次會談後,雙方達成協議: 新西蘭將捕獲的兩名“假夫妻”特工人員交給法國;法國向新西蘭政府正式道歉,並賠償700 萬美元。
法國國防部長被迫辭職。
法國海外安全總局(DGSE )局長被罷免。
緊張瞭好一陣子的法國總統和總理,終於松瞭一口氣。來勢洶洶、震動世界的“彩虹勇士”號事件沖擊波,終於到此平息。9 月13 日,法國總統從繁忙的事務中抽出身來,帶著幾位內閣部長,飛往法國的海外領土——南太平洋穆羅瓦島核試驗中心視察去瞭。
(賀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