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益客船遇俠僧

宋高宗年間,有一官員姓楊,名益,字謙之,被授為貴州安莊縣知縣。

那安莊縣地處嶺南,交通阻塞,氣候惡劣,瘴疫時行。當地居民以土人為主,習俗落後,崇尚鬼神,信服妖法,很難治理。楊益得瞭這樣一個差事,不免憂心忡忡,有心不去赴任,又怕朝廷見怪,誤瞭自己前程。想來想去,隻得硬著頭皮啟程。

與楊益同行的有連州知縣周望,兩人約好一同赴任,到廣東邊界再分手。

兩人從陸路來到鎮江,雇瞭一隻大船,準備沿江而上從湖南走水路到廣東。

船大人少,周、楊兩人連同隨從隻占用瞭幾個大艙,船傢又搭載瞭三四十人。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雲遊和尚,自稱從伏牛山而來,要到湖南廣武去燒香。

這和尚大大咧咧,言語粗魯,同艙的十幾個人都很討厭他。但和尚卻不知趣,反而要同艙的人燒茶煮飯給他吃。同艙的人不服,紛紛說道:“出傢人在外,本應慈悲小心,不貪不嗔,你怎麼反而要討我們的便宜?”不料和尚說道:“你們這一小幫人,我要你們服侍,是抬舉你們。沒想到你們竟然不知好歹!”口裡小人長小人短地罵個不停。

眾人見和尚如此蠻橫無禮,個個來氣,圍住和尚,不是打,就是罵,鬧成一團。和尚掙脫出來,口中念念有詞,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著罵他的人說道:“不要罵!”那罵的人馬上就說不出話來,目瞪口呆。和尚又指著打他的人說道:“不要打!”那打他的人頓時動彈不得,手癱足軟。有幾個不曾打罵和尚的人,見同伴如此模樣,都驚慌起來,叫道:“不好瞭,有妖人作怪!”喊叫聲驚動瞭船艙裡的周望、楊益兩人,他們走出來見到這番模樣,也不由大吃一驚。那和尚見周、楊兩人身穿官服,不待他們詢問,便起身和掌行禮,說道:“小僧是伏牛山來的僧人,隨寶舟前去武當,被這幫小人打罵欺負,請兩位大人作主。”周望說道:“打你罵你,就算是他們不對,你這樣懲治他們,也不是出傢人慈悲為懷的道理。”和尚聽周望這麼一說,嘻嘻一笑,回道:“既是兩位大人替他們討饒,我就不與這幫小人計較瞭。”說著走到那幫人旁邊,摸摸這個的嘴,晃晃那個的手,口中念叨道:“說吧,說吧!動吧,動吧!”於是啞瞭的人又說起話來,癱瞭的人又活動起來。看看和尚像耍把戲一樣,滿船的人大笑起來。

這時,周望悄悄對楊益說:“這和尚肯定有法術在身,要是能鎮住當地那些行妖惑眾之人。你何不趁此機會請他到你艙裡去住?”楊益道:“老大人說得正是,我空身一人,艙裡沒有女眷,正好住得。”楊益隨即對和尚道:“長老既然與眾人相處不合,不如到我艙裡委屈幾日。

粗茶淡飯,自當供奉,請長老不要嫌棄。”和尚大喜,連稱打擾,就隨楊益到官艙住下。

船行江上,水天一色,煙雨茫茫。閑來無事,楊益就與和尚談天說地,講古論今。那和尚一改粗魯之態,談吐之間,頗有幾分高僧之風范。楊益暗中更加稱奇。漸漸地楊益就把話引上瞭正題,說起自己要去安莊縣上任的事。

和尚聽瞭,沉吟半晌,慢慢說道:“安莊縣的風土民情,小僧略知一二。大人若去那做官,要各處安排妥當,做好防備,才可前去。”楊益說道:“下官傢貧,無力在朝廷權貴中打點走動,才被打發到這麼一個地方做官。聖旨一出,就得赴任,哪裡有什麼安排準備呢?”和尚見楊益說話老實,就說道:“小僧本姓李,老傢就在大人赴安莊的途中。我索性不上武當去瞭,就陪你南下廣東,到老傢去替你尋個有法木之人,讓他隨你到安莊上任,保你無事。”楊益聞言大喜,再三致謝,又把心頭的愁悶之事,一一說給和尚聽。和尚見楊益敞開胸襟,以誠相待,更覺得他為人平易本分,心中不由多瞭幾分敬重。和尚起身,從褡褳內取出10 來兩上好的黃金,50 兩碎銀,送給楊益,作為途中的盤纏。楊益起初還推辭一番,見和尚有些不太耐煩,便稱謝收下。

船行半月有餘,來到廣東瓊州地方。周望另雇小船,去連州赴任。楊益與和尚在船中又行瞭幾日,來到偏橋縣。和尚對楊益說道:“這裡離我傢不遠瞭。請大人把船停在碼頭,我上岸回傢尋人,不久就回到船上,請大人在此靜候。”說完,背上褡褳禪杖,跳到岸上,揚長而去。

楊益依和尚之言,在船上靜候。等瞭一天又一天,一連等瞭七八天,也不見和尚的蹤影。楊益心中暗暗焦急,但他相信和尚是個有信義之人,決不會借故不辭而別,因此盡避下人猜三疑四,他隻是不理,每日在船頭翹首而望。等到瞭第9 天,隻見和尚領瞭七八個人,挑著兩擔箱籠行李,酒肉糧食,後面還抬著一頂有人的轎子,前呼後擁,急匆勿趕來。楊益連忙下船,到碼頭上迎接。

和尚與楊益見過,回頭吩咐跟來的從人打開轎門。從轎中款款走下一個美貌女子,約有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和尚指著婦人說道:“這是我的堂侄女兒,現寡居在傢。我知大人現無妻室,有心把她嫁給大人為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楊益見這女子身材婀娜,面容姣好,暗中已有幾分喜歡,聽和尚這麼一說,不由喜出望外,哪有不願之理?當下又是再三拜謝。和尚說道:“我這侄女自幼習得法術,功夫隻會在我之上。大人攜她前去安莊赴任,隻要凡事都聽她安排,自然平安無事。這些箱籠行李等物,權且作她的陪嫁。這幾個人都是她往日的使女仆人,也都隨同前去侍候你們夫妻二人。”楊益見和尚安排得如此周到,感激涕零,跪下拜道:“蒙長老如此大恩,在下犬馬難報。”和尚大手一揮,說道:“都是緣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又回身吩咐侄女:“我前日已吩咐過你,此行務必小心在意,好生照看夫君,助他成功。”說完就和楊益告別,站在碼頭上看著大船遠遠開去,才轉身上路。

和尚的侄女李氏,不但長得美貌,而且性格溫柔,聰明伶俐,嫁給楊益之後,夫妻恩愛,百般如意。在船上又行瞭十幾天,來到一條大江。這條大江東通巴蜀川江,西通滇他夜郎,有幾條支流在此匯合,水流湍急,無風也有三尺浪。船到江口,水手吃瞭頓飽飯,就要開船闖過去,李氏慌忙對楊益說道:“千萬不能開船,要停下躲風3 天,才好過去。”楊益道:“如今一點兒風絲沒有,怎麼不能開船?”李氏說:“頃刻之間,大風就要襲來。趕快尋個港灣,把船駛入避風。”楊益正要試試李氏的本領,就吩咐水手把船駛向不遠的一處港灣。水手齊力把船撐動,剛剛駛進灣口,大風從西北方向鋪天蓋地而來。霎時間,天昏地暗,濁浪排空,平靜的一江綠水被狂風翻攪成一條暴躁的烏龍,江上的船隻個個折帆摧桅,不知有多少商旅死於非命。

狂風一連刮瞭兩日,到第三天中午才慢慢平息。楊益見李氏所料分毫不差,心中高興。這時,江上搖來一隻小船,船上有人大聲叫賣藥醬。楊益在京城就聽人說過,滇蜀一帶有一種美味,名叫蒟醬,隻是未曾吃過。如今聽人叫賣,又值心中高興,連忙吩咐水手把小船喚來。船上的土人手持一隻小鞭,說道:“此物珍奇,隻此一罐,需500 貫錢才賣。”楊益雖傢貧,但一路得和尚資助不少,手頭已見寬裕,所以土人要價雖高,他也不大在乎。當下吩咐書童到艙中向李氏要零錢買醬,不料書童回來說道:“奶奶說瞭,這醬不能買他的。要是買瞭,必有麻煩。”楊益以為夫人嫌貴,便從懷中掏出銀子,與水手換瞭零錢,買瞭那罐藥醬。打開封口,香氣撲鼻,醬的顏色就如紅瑪瑙一般晶瑩可愛,楊益嘗瞭一口,隻覺甘甜無比,便興沖沖地捧去李氏嘗鮮。李氏見楊益自作主張買瞭蒟醬,大驚失色,慌忙把罐口重新封好,說道:“千萬不能吃這醬,麻煩就要來瞭。”楊益大惑不解,說道:“區區一罐殉醬,會有什麼麻煩?”李氏說道:“老爺有所不知,這藥醬出在南越國,是萎樹葉的果實釀制而成。萎樹葉結果很少,霜後方熟。土人采集果實,釀制成醬。小小一罐,要用好多株樹的果實才能釀成。醬成之後,要進貢王傢,市上很難見到。這罐醬是有人偷盜出來賣的,事情已經敗露瞭。”原來這罐醬是當地土司派人到南越國用重金買來的,土司自己也不敢留用,要進貢給朝廷。為買這醬,土司耗費瞭不少錢財,派人吃盡千辛萬苦,才買到這麼小小一罐。到手之後,正要換上銀罐盛瞭,到歲貢之時送往朝廷,不料卻被一個土人偷瞭出來,土司大為震怒,派人四處緝拿盜賊。這時有人來報,江上有一條官船,正在購買蒟醬。土司當即點起數十名士兵,派人駕一條快船,鳴鑼擊鼓,殺奔過來。不多時,兵船就追瞭上來,距官船隻有半箭之地。

楊益在甲板上見士兵駕船鼓噪而來,不由慌瞭手腳,趕忙回到艙裡向李氏討教:“奶奶,有士兵殺來,如何是好?”李氏說道:“我叫老爺不要買他這醬,你看惹出瞭這場大禍。蠻野之人,動不動就殺就砍,哪講什麼禮法!”李氏忙叫童子拿一盆水進艙,她望空領念瞭個咒語,伸手在水盆裡一點,隻見江面上那條船頓時停住不動,就像釘在水中一樣,士兵們使盡全力,一點兒也撐不動,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瞭。

兵船上的人慌忙起來,叫道:“官船上有人行妖法,快去請人鬥法。”李氏派一名當地水手劃一條舢板過去,用當地土話說道:“列位請息怒。官船在貴地避風,有人拿蒟醬來賣,船上老爺不知其中隱情,誤買瞭此醬,還不曾吃。諸位來討,我們送還原物,醬錢也不要瞭!”兵船上的人已知官船上有人厲害,如今見來人說話在理,樂得順水推舟,就說道:“隻要送還醬,我們照原價賠錢。”水手回來報知楊益,把蒟醬拿瞭送過去,兵船上的士兵頭領付瞭醬錢,雙方都客客氣氣。李氏等水手回到船上,把手在水盆裡連劃幾圈,那兵船便輕輕地撐離原地,回去復命。楊益出瞭一身冷汗,說道:“多虧夫人消瞭這場橫禍。”李氏淡淡一笑,說:“今後隻要依著我,保你平安無事。”在路上又行瞭幾日,終於來到安莊縣。新官到任,衙門裡照例在公堂上擺開酒席,為新知縣接風。席盡客散,楊益回到內衙。李氏說:“在這三日內,將有一個穿紅衣的妖人到大堂上尋事,你見到他時,隻管穩坐不動,不要睬他,千萬不能站起身來。”楊益——記在心中。

第一天、第二天,兩日無事。第三天,楊益端坐大堂之上,接受部屬參拜。正在這時,階下有個身穿紅佈官服,頭頂方中的土老大步走到楊益面前,也不下跪,口裡說道:“請起來,受老夫一拜。”楊益問道:“你是哪縣老人,與本縣衙門有何關系?”那土老也不回答,口裡隻管說道:“請起來,受老夫一拜。”兩旁圍著的百姓見他如此戲弄新到的縣官,哄笑起來。楊益見狀,怒火中燒,把夫人的叮囑忘瞭大半,隻記住瞭千萬不要起身。當下驚堂木一拍,大喝一聲:“哪裡來的野老,到此放肆,給我拉下去打!”左右吆喝一聲,跑上來兩個衙役,要拉老人下去打板子。那土老挺直腰板,硬是不動,兩個衙役假意拉瞭兩把,就回楊知縣道:“回老爺,此人打不得。”楊益更為惱怒,喝道:“胡說!有何打不得?一齊上去,把他拿下!”眾衙役一齊上前,把野老拿下,打瞭10 板。兩邊公人一齊上來求情,楊益喝道:“轟出去!”那土老一邊走,一邊說:“不要慌,等著瞧!”恨恨而去。

新官上任,都想圖個吉利,楊益被土老這麼一鬧,好生晦氣,退堂之後,悶悶不樂地來到內衙。夫人李氏迎上前來,說道:“我前日告訴老爺,不要理睬穿紅衣服的人,老爺又與他糾纏什麼?”楊益說道:“我記住瞭夫人的話,在堂上端坐不動,隻吩咐衙役打瞭他10 板。”夫人說:“他就是來鬥法的人,你在堂上如果站起身來,他便在夜間變成妖怪來驚嚇你,嚇得你怕死求饒,以後老老實實聽他擺佈,這個縣官就等於讓他做瞭。那些衙役公人,都是他們一夥,所以不願打他。今天被你打瞭一頓,他懷恨在心,夜裡一定要來害你性命。”楊益聽瞭,兩腿直抖,問:“夫人,這如何對付?”夫人說道:“不礙事,老爺隻管放心,夜裡自有辦法對付。”等到晚上,夫妻兩人早早吃瞭飯,收拾一番。李氏用石灰粉按著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畫瞭四個神符,在中間的空處,也畫瞭個神符。李氏讓楊益坐在中間的符上,叮囑道:“夜裡有怪物來時,你萬萬不可亂動,隻管坐在符上,不要害怕。”然後,李氏換上緊身裝束,從箱裡取出一根三四寸長的大金針,又拿出一道朱符,點起香燭,供在神像前,默默坐在白粉圈外等候。

大約到瞭二更時分,窗外驟然刮起一陣狂風,隻聽嘩啦一聲,一個怪物叫著破窗而入。昏暗之中,隻見這怪物有如茶盤大小,飛旋著朝楊益撲來。

飛到白圈外邊,怪物猛然收住勢頭,繞著圈子盤旋,不敢沖進來,急得吱吱怪叫。楊益坐在圈子中的神符上,看到此物兇惡,嚇得渾身發抖,像篩糠一樣。李氏念動咒語,將朱符望空燒化。說來也真靈,怪物當即威風大減,飛得慢瞭下來。李氏乘機大喝一聲:“住!”伸出右手,朝怪物抓去,那怪物朝地上撲下來,李氏順勢將它按在地上,然後雙手把它牢牢抓住。舉起來借著燭光一看,這怪物有臉盆大小,像一隻大蝙蝠的模樣,渾身黑白花紋,長著一個血紅的長嘴,猙獰可怖。楊益半晌才緩過氣來,仍然不敢正視這怪物。李氏對他說道:“這個怪物就是白日那紅衣老人的魂魄所變,現在紅衣老人的肉身正在他傢中昏睡。我們要是把這怪物打死在這裡,那邊老人也就死瞭。他的徒子徒孫很多,一定再來報仇,與我們糾纏不休。不如暫且留著它。”說著,把怪物的兩隻翅膀折疊在一起,用大金針釘在白圈子中的符上,那怪物一動也不能動,隻是吱吱地怪叫,但叫聲已是有氣無力瞭。李氏恐怕貓鼠之類傷害瞭這個怪物,又找出一隻竹筐,蓋在它上面。然後,夫妻進房休息,一夜平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楊益升堂問事。堂下跪瞭二十來個老人,個個衣帽整齊,規規矩矩,為首的說道:“小人們的鄰居龐某不知高低,夜裡冒犯大老爺,被老爺拿瞭。請大老爺開恩,饒他這一次不死,小人們與他自來孝敬老爺。”楊益冷笑道:“你們既然知道,我就把話說個明白,我要是沒點本事,也不敢來這裡做官。我也不想殺他,專要看他如何脫身!”眾老人說:“不敢瞞大老爺,這縣裡一直是龐老人與我們這些人把持,從來不由官府做主。如今我們知道老爺的法術厲害瞭,今後再也不敢冒犯老爺。請老爺饒瞭龐老人這一次,我們一定聽老爺吩咐,讓滿縣之人都服從治理。”楊益說:“你們先退下去,我自有處理。”眾人連聲答應,老老實實地退去。楊益退堂回到內衙,把眾老人求饒的事詳詳細細對李氏說一遍,李氏道:“等明日這幫人再來求饒,才可放那怪物。”第三天早上,楊益升堂。那幫老人早已跪在堂下,哀求之辭比昨日更為懇切。楊益說,“看你眾人的面上,姑且饒恕他這一次。下次再敢無禮,本官決不輕饒!”眾人拜謝而去。楊益回到內衙,李氏說:“今夜可以放他瞭。”到瞭夜裡,李氏走進白圈子,拔起金針,那怪物飛起來,穿過窗戶,鳴咽而去。

龐老人傢裡,眾老人團團圍在龐老人床邊,焦急地等待楊知縣放魂魄歸來。隻聽龐老人呻吟幾聲,從床上霍然坐起,向眾人拜謝道:“多謝諸位相救,這次幾乎不能與各位見面瞭。厲害,厲害!那知縣大人還不算什麼,那位夫人大厲害瞭!她的法術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比我們高明多瞭。改日同各位備禮前去叩頭謝罪,今後再不敢去惹他瞭!”隔瞭兩天,龐老人同那一幫老人,抬著牲口酒食綢緞,來到衙門謝罪。

楊益見他們送來許多東西,就說道,“隻要你們今後安分守己,不再行使妖法為害地方,本官也就滿足瞭。要你們送這些禮物幹什麼?”眾老人答道:“大老爺和夫人法術高明,又能仁慈待人,小人們從內心裡欽佩。一點薄禮,略表心意,請老爺一定收下。我們雖是土人,但也講信義,今後一定不再生事!”楊益見他們說得誠懇,就收下衣物,留他們在官舍裡吃酒。眾老人興高采烈,飲酒猜拳,喧鬧一番,拜謝而去。

從此,安莊縣內再沒有人行妖滋事。楊益在任3 年,平平安安,期滿高高興興地離任。回傢途中,又來到偏橋縣。船還沒靠近碼頭,隻見那位和尚已帶瞭幾個人在岸邊迎候。楊益夫妻兩人忙在船頭高聲呼喊,和尚揮動禪杖遙遙致意。船靠瞭碼頭,和尚跳上船來,與楊益夫妻相見,彼此歡天喜地。

楊益吩咐下人在艙內擺上酒席,與和尚暢敘久別之情。和尚說道:”你在安莊之書,小僧都己知道。今日小僧來此,一是與老友相見,二是帶侄女回山,她與你3 年之緣已滿,現在該回佛門繼續修行瞭。”楊益聽到此言,頓時涕淚交流,大哭起來,拜倒在和尚、李氏面前說道:“長老原說令侄女寡居在傢,許配下官為妻,怎麼現在又要回佛門繼續修行呢?下官夫妻恩愛,同甘共苦,長老怎忍心把我們活活拆散?夫人,夫人,你忍心拋下我嗎?”李氏雙眼含淚,垂首不語。和尚對楊益說道:“此女確實是在傢寡居,但已隨我師妹修行。當初我與師妹講好,請她出山助你去安莊為官,以3 年為期。如今期限已滿,小僧要領她回去交給師妹,也算有個交待。”楊益哪管這些,隻顧一味苦苦哀求。李氏雖然垂首不語,但眷戀之情不言自明。和尚見狀,嘆瞭一口氣,說道:“罷!罷!小僧成全你們,讓她隨你去吧。唉,回去後,小僧少不得被師妹埋怨!”說完,轉身出艙,雙足一點,一下躥到半空,輕輕落在岸上。

楊益夫妻雙雙跪在船頭,向和尚告別。隻聽得遠遠傳來一聲佛號,再抬頭,和尚已不見蹤影。楊益凝望著一江碧水,良久不語。李氏夫人輕輕說道:“老爺,回艙去吧。”大船緩緩離岸,駛向遠方。

(徐衡)

《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