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年前,中國工農紅軍一方面軍開始長征。在這支鐵流勁旅裡,有一支特殊的隊伍——30名紅軍女戰士。她們的非凡經歷和行動,向世人表明瞭中國女性的堅強和偉大。
1935年10月的一天,我們來不及做什麼準備就匆匆出發瞭,離開瞭革命紅都瑞金,離開瞭那深深依戀的土地和人民。我們噙淚而別,踟躕而行,一步三回頭,深情地凝望那為之流血犧牲、奮鬥多年的根據地。
剛出發時,我和王泉媛、鐘月林、危秀英、陳慧清、李桂英、劉彩香等幾名女同志分在衛生部。賀子珍、康克清、鄧穎超、蔡暢等是一些首長的夫人,她們另在一起。共計有30名女同志。當時叫戰略轉移,衛生部帶的物品較多,有藥箱、擔架,連X光機也帶出來瞭,行動非常的遲緩。由於我們轉移屬隱蔽行動,白天不能走,隻能夜間行進。天公也不作美,連下陰雨,衣服濕透,道路泥濘,常常摔倒,隻能在泥水裡連滾帶爬。走瞭一個多月,來到瞭湘桂邊境。由於戰事頻仍,傷員越來越多,我又被調到擔架連任政治戰士,負責抬運和照顧傷員。
一次,我們在翻越一座大山時,遇到敵人飛機的轟炸,一個抬擔架的民夫嚇跑瞭。我看到一副擔架孤零零地放在路邊,另一個民夫在擔架旁急得不知所措。而擔架上是一位胸部負傷的團級幹部。不能扔下傷員。我忘記瞭自己體弱有病,抬起擔架就走。山很陡,我隻得跪著爬行,膝蓋磕破瞭,肩膀磨出瞭血,火辣辣的疼,但不能停下,落下隊伍是很危險的。下瞭山之後,我卻再也支持不住瞭,大口大口地吐起血來。民夫和擔架上的傷員再也看不下去瞭,說:“女人幹不得這個,還是找個男人來。”但荒天野地,去哪裡找男人?我吐完血,抬起擔架繼續追趕隊伍。在長征路上,像我一樣抬擔架的,還有好幾個女同志。
照顧傷員也是一件很難辦的事。由於缺醫少藥,一些傷員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我們以女同志特有的細心和耐心,精心地護理傷員,幫他們擦洗傷口,換藥,�狗埂R恍┥飼岬模餱毆展髯約夯鼓蘢咭歡危械鬧厴嗽保揪屠氬豢<堋H韁映啾荊且晃緩苡判愕耐懦ぃ謖蕉分斜淮蚨狹艘惶跬齲淺M縝浚竊諉揮新樽淼那榭魷陸氐鬧V芏骼錘敝饗甘疚頤牽歡ㄒё摺V映啾臼俏頤翹ё拋咄瓿ふ韉摹I嗽蓖境艘淌萇送吹惱勰ィ鉤3H碳ざ觥N頤淺艘だ砩嗽保掛锎肓甘場S惺背鋝壞攪甘塵偷枚齠親印�
在長征中,我們女同志還要克服生理上帶來的麻煩。愛美是女性的天性,由於連連征戰,我們一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頭上長滿瞭虱子,一到宿營地,有空就捉虱子。我們嫌麻煩,幹脆剪成光頭。休息時,一些調皮的紅軍戰士偷偷將我們的帽子揭掉,大喊:“尼姑,尼姑!”取笑我們。長征途中,有幾個女同志還經受瞭分娩的痛苦和磨難。周子昆的愛人曾玉是第一個遭受這種不幸的女性。她是1928年參加湘南暴動的共產黨員,曾隨毛主席、朱德參加瞭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鬥爭。在江西蘇區時就已懷孕,長征出發時本沒有她,她是懷著身孕偷著追上紅軍長征隊伍的。一路上,我們精心照護著她。翻越老山界時,我見她走路很吃力,就攙扶著她爬山。爬過山不久,她就生產瞭。沒有吃的,我們就采來豌豆苗熬湯給她喝。蔡暢大姐知道後,把自己僅剩的一點小麥面拿來放在豌豆苗裡一起熬面糊糊給她們母子喝。在長征路上生產分娩的還有賀子珍、陳慧清。而最遭難的要數賀子珍大姐瞭。她生產後不久又遇到瞭一次空襲。那天傍晚,我們正在一個樹林裡休息,敵機來瞭,我們趕忙跑到路邊的溝裡躲避,一顆炸彈正好落在賀大姐身邊爆炸,賀大姐倒在血泊裡。我當時離她隻有一米多遠,趕忙跑過去,隻見賀大姐遍體鱗傷,臉色蒼白,不省人事,我們趕快組織搶救。這時,毛澤東同志趕來瞭,他俯下身,深情地註視著妻子。我們在一旁不禁落瞭淚。毛主席把他自己的擔架留下來,給賀子珍同志用。事後我們得知,賀子珍大姐身上中瞭17塊彈片,一直到後來去世,腦顱裡仍殘留著幾塊彈片。鄧穎超大姐在江西蘇區時就患有肺病,身體極度虛弱,一路上也吃瞭不少苦。吳仲廉同志是一雙小腳,爬山走路從不落後,真不敢想象她是怎樣用一雙小腳走完二萬五千裡的。
長征路上,我們與千千萬萬的紅軍一樣,爬雪山,過草地,冒酷暑,趟江河;啖草根,嚼樹皮,歷盡艱辛,經受瞭生與死的考驗。在翻越第一座大雪山———夾金山時,隻見滿山遍地全是雪,連棵借力爬山的草都沒有,常常走一步退兩步。山上空氣稀薄,憋得臉發青,我親眼看見一個個戰士倒下去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下山時,我再也堅持不住瞭,往地上一躺,滾到瞭半山腰,才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趕路。過草地也如此,千裡草地就像一塊大“魔毯”,一時烏雲翻滾,一時又大雨傾盆,好像隨時要把我們吞沒似的。草底下是一片終年不幹的積水,河溝交錯,泥潭深不可測,水像生瞭一層紅銹一樣,散發著腐臭氣味。走路得尋著草根,要不然陷進泥潭,很快就把你吞沒。我們在草地上搖搖晃晃地走瞭一個星期,才走出瞭草地。
長征艱苦的生活,惡劣的環境,既是對一個革命者生死的考驗,也是信念與意志的磨練。當時我們抱定瞭一個信念,跟著共產黨走,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我們30名女同志,除瞭3名同志途中留在當地開展革命工作外,其餘27名同志都走完瞭二萬五千裡長征。盡管我們這些姐妹後來有的客死異鄉,有的漂泊流離,與黨失去瞭聯系,但她們中沒有一個叛黨變節的,至死保持瞭對黨的忠誠,保持瞭一個革命者崇高的革命氣節和堅強意志。她們不愧為20世紀中國女性的傑出代表。
這30名女同志,健在的尚有9名,她們是:廣東的謝小梅、廖似光,江西的王泉媛、危秀英,南京的李桂英,北京有我和劉英、謝飛、鐘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