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帽纓系好

101 帽纓系好 

這回黃池大會夫差當瞭盟主以後,列國就得向他進貢,晉國的君臣覺得不但損失瞭利益,而且在中原諸侯面前威望可算丟盡瞭,打算在那些個軟弱無能的諸侯裡頭找一兩個做文章,好爭回點面子。晉定公就想起當初他幫著衛太子蒯瞶當瞭國君,他有兩年多沒來朝見進貢。這倒是個名目,就打發趙鞅帶著大軍去打衛國(公元前477年)。

提起衛太子蒯瞶,他也是個寶貝。他當初眼見他父親衛靈公睜個眼閉個眼,讓南子[蒯瞶的母親]去跟公子朝來往,鬧得全國人都知道瞭。太子蒯瞶聽見外邊的議論,非常生氣。他就跟一個傢臣商量,叫他去把南子刺死。沒想到那個傢臣見瞭南子,不敢下手,反倒給南子瞧破瞭底細,就大聲嚷著說:“太子殺我!”衛靈公可火兒瞭,立刻要把太子弄死,嚇得太子偷著跑到宋國去。後來又從宋國跑到晉國,央告趙鞅幫他的忙。誰知道衛靈公死瞭以後,南子和大臣們為瞭衛靈公已經廢瞭太子蒯瞶就把蒯瞶的兒子立為國君,就是衛出公。可是晉國這方面,趙鞅叫那個從魯國跑出來的十陽十虎護送著蒯瞶,去跟衛出公爭奪君位。衛國的大臣還真幫著兒子打爸爸。蒯瞶不能回國,就和十陽十虎占領瞭衛國的戚城[在河北省濮十陽十縣北]暫且住下。一面請趙鞅再想辦法。

衛出公雖說當瞭國君,可是衛國的大權全在大夫孔悝[kui一聲]手裡。孔悝的母親孔姬是蒯瞶的姐姐,她向著她的兄弟,不喜歡她的侄兒。可是孔悝跟他十媽十並不是一條心,他是幫著衛出公的,十娘十兒倆就分成兩派。

這位孔姬也是個怪物。按說兒子當瞭大夫,執掌著國傢大權,她應當是個老夫人瞭。哪兒知道滿不是那麼回事。她十愛十上瞭一個小夥子叫渾良夫,他是孔傢的傢臣。渾良夫對孔姬是百依百順,孔姬叫他怎麼著他就怎麼著。孔姬叫他上戚城去探望她兄弟蒯瞶,還想把蒯瞶接回來。

渾良夫到瞭戚城,見瞭蒯瞶,剛要下拜,蒯瞶一把拉住他,挺親十熱地跟他說:“你要是能幫我當上國君,我準請你執掌大權。將來萬一你犯瞭死罪,我饒你三回不死。”渾良夫滿口答應,回來就跟孔姬商量。孔姬叫他帶瞭兩套女人的衣裳,再上戚城去接蒯瞶,又派瞭兩個武士打扮成趕車的。渾良夫和蒯瞶扮做女人坐在車裡混進城來。孔姬把他們當做丫頭,收在傢裡。

第二天,孔悝上朝回來。孔姬問他:“你十媽十一傢最親的是誰?”孔悝說:“當然是舅舅嘍。”孔姬說:“你既然知道舅舅頂親,為什麼不立他為國君吶?”孔悝說:“廢太子,立國君,全是先君的命令。我哪兒敢不照著辦吶?”說著,他裝著解手的樣兒,上廁所去瞭。孔姬早就安下瞭兩個武士,左右一擠,把孔悝夾在中間,說:“太子叫您去!”不由分說,把他擁到一個高臺上來。孔姬站在蒯瞶旁邊,大聲地說:“太子在這兒,孔悝還不趕緊拜見!”孔悝隻好拜見瞭蒯瞶。孔姬挺著身十子,瞪著眼睛對她兒子說:“你今天願意不願意歸順舅舅?”孔悝說:“隨十娘十的便。”孔姬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宰瞭一口豬,叫太子蒯瞶和大夫孔悝“歃血為盟”。一邊留住那兩個武士看住孔悝,一邊就叫渾良夫打著孔悝的旗號傳下命令,召集傢丁,前去十逼十宮。

衛出公聽說有人造反,慌裡慌張地打發左右去請孔悝來。左右回報說:“孔大夫早就給他們扣起來瞭。”衛出公嚇得迷裡迷糊地好像在做夢。末瞭,他就忙忙叨叨地開瞭庫房,把值錢的東西都搬上車,上魯國去瞭。有些不願意歸順蒯瞶的大臣,五零四散地躲開瞭。

孔子的門生子羔和子路都是孔悝的傢臣。子羔聽說主人給人傢圍困住瞭,就從城裡逃出去。他到瞭城外,可巧碰見子路要進城去救孔悝。子羔對他說:“城門已經關瞭,這又不是你的事,幹麼去自投羅網?”子路不聽他的勸。他說:“我拿瞭孔傢的俸祿,就不能貪生怕死地不去救他!”他就一個人一氣跑到城門口。城門早就關瞭。守城的人認得子路,對他說:“國君早就跑瞭,你還來幹麼?”子路犯起傻勁來瞭。他說:“我頂恨那些沒皮沒臉的人,吃瞭人傢的飯,不管一點事。剛一聽說主人有難,頭一個就先跑瞭。我特地趕瞭來,給他們瞧瞧!”誰知道守城的人不管子路怎麼說,就是不開城。正巧城裡有人出來,子路趁著城門一開,就擠瞭進去。一氣跑到孔傢,在臺底下大聲嚷著說:“我子路在這兒,請孔大夫下來吧!”孔悝給左右看著,不敢言語。子路說:“你們不下來,我把這臺燒瞭。”太子蒯瞶叫那兩個武士下去跟子路打個明白。子路拿著寶劍,跟這兩個人打上瞭。打瞭一會,武士們占瞭上風。這兒一戟紮過去,把子路的胸口紮通瞭。接著那兒一刀,又把子路的帽纓砍下來瞭。他們一瞧子路活不瞭啦,就回到臺上去。子路躺在地下,正要斷氣的時候,忽然想起帽纓折瞭,帽子也歪瞭。一個挺講究禮節的孔子的門生,怎麼能這樣衣冠不整地死去吶?他強掙紮著把帽子戴正瞭,帽纓系好瞭,說:“君子死瞭,不應該不戴帽子的。”說著,他就安心地咽瞭氣。

評:讓我們把吳越爭霸的故事再放一放,先看看衛國的內亂。這個事情在孔子周遊列國的時候已經提到瞭一些,還是得從蒯瞶的母親南子說起。這個南子可能確實生活上不太檢點,但是他的丈夫也就是衛靈公並不因此疏遠她,反而是依舊對她十愛十護有加。倒是做兒子的太子看不下去瞭,想要殺掉他的母親,不想沒成功,差點招致殺身之禍。蒯瞶沒死,逃到瞭晉國,這就為衛國的內亂埋下瞭伏筆。衛靈公沒死時衛國尚不至內亂,可一旦他死瞭,衛國的這位前太子蒯瞶就必然要發難瞭。

說蒯瞶的這位姐姐孔姬是個怪物就太過瞭,作出這樣的結論隻能說作者的標準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不應該幹政”的那一套。實際上以如今的觀點看,這位孔姬最大的問題還是以自己的好惡來決定政事,缺少對衛國情況的整體思考。她迎立蒯瞶,將衛出公趕下臺這沒有問題,這是她表達自己意願的權利。但這樣做導致的一系列問題顯然是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的,對之後衛國的亂局她要付極大的責任。還是那句話,政治傢做事一定要講理十性十,在君王即位的問題上隻講感情才是孔姬最大的錯誤。客觀的說,安心做她的老夫人確實是孔姬最好的選擇,退一步她也應該在迎立蒯瞶後迅速將國內外的各種關系理順。可惜啊,隻能在那個時代說如武則天一樣的女政治傢太難得瞭。

子路和子羔都是孔悝的傢臣,在主人遭難時兩人顯然做出瞭截然不同的選擇。子羔選擇瞭先保全自己,日後再從長計議。子路選擇瞭直接發難,沖向主傢把事情弄個清楚。這個事情不能簡單地說子羔就是做得對,子路就是犯傻勁。隻能說在那個情況下,子羔的選擇更好一些,子路是過於魯莽瞭。但話說回來瞭,子路的這種堅持原則、勇往直前的十精十神往往是最難得的,你又怎知所謂的“從長計議”不是敷衍之詞呢?我們的社會不缺少明哲保身,缺少的是堅持正義、冒死前行的十精十神。

《東周列國故事新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