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立個壞的
秦穆公的夫人穆姬是晉獻公的女兒,太子申生的妹妹。她怕自己的父母十之邦滅亡,天天催著秦穆公去幫幫晉國。秦穆公派公子縶去向晉公子重耳和夷吾吊唁。公子縶到瞭狄國,對重耳說:“喪事得趕快辦,時機萬不可失。公子您怎麼不趁著機會打算打算吶?”重耳說:“父親剛過世,做兒子的隻感到悲痛,哪兒還敢有什麼妄想,丟先人的臉。”他流著眼淚謝過使者和秦伯吊唁的好意,別的話什麼也沒說。公子縶接著到瞭梁國向夷吾去吊唁,跟他說瞭同樣的話。夷吾沒哭,他私底下對公子縶說:“敝國的大臣裡克已經答應幫助我,我答應給他上等田地一百萬畝。丕鄭也答應幫助我,我答應給他七十萬畝。要是你們的國君肯幫助我回到晉國去即位,我願意把河外五座城作為謝禮。另外還有黃金四十鎰[二十四兩為一鎰],潔白的玉佩六雙,這些不敢奉給公子,隻是送給公子左右的一點兒小意思罷瞭。”
公子縶回去向秦穆公照實報告瞭。秦穆公說:“重耳是正派人,他心眼兒好。可是咱們該不該幫助他吶?”公子縶說:“為瞭秦國的利益,不如立個壞的。立瞭這種人做國君,他一定會把國傢弄糟,咱們從中可以得到好處。”秦穆公同意公子縶的看法。同時,他又得到瞭一個消息,說齊桓公也答應立夷吾為國君。他就打發百裡奚、公孫枝,帶領兵馬幫助夷吾回到晉國去。
他們到瞭晉國,可巧齊桓公也派隰朋帶領著諸侯的兵馬到瞭,就共同立夷吾為國君,就是晉惠公。晉惠公夷吾謝瞭秦國和齊國的將士,打發他們回去。公孫枝可留在那兒,預備接收河外那五座城。晉惠公對大臣們說:“當初為瞭不能回來,晉國的土地還是別人的,所以我做瞭人情。如今我已經做瞭國君,怎麼能把自個兒的土地白白送給人傢吶?”大臣裡克說:“主公剛即位,不可失信。”大將郤芮[xi四聲rui四聲]奉承新君,反對裡克,說:“話可不能這麼說呀!先君千辛萬苦,南征北戰,才得到幾座城。現在一送,就是五座!晉國能送幾回呀?”郤芮一派的人都說:“咱們自己的土地說什麼也不能送!”裡克說:“既然知道不能送,當初為什麼許人傢吶?”晉惠公說:“有什麼兩全的辦法沒有?”裡克還想再說下去,丕鄭在後邊直拉他。他隻好不說瞭。晉惠公給秦穆公寫瞭一封信,大意說:“我本來打算把城十十交十十給您,可是大臣們都不同意,我一時也沒有辦法。請您把這件事兒先擱一擱,以後再說吧!”寫好瞭信,他派丕鄭到秦國去。
秦穆公著瞭那封信,很生氣地說:“夷吾這小子忘恩負義,說瞭不算,簡直不配當國君!”丕鄭私底下對秦穆公說:“晉國人都願意立公子重耳當國君。您立瞭夷吾,都挺失望的。這回他跟您失信,全是呂省和郤芮的主意。請您照顧晉國的老百姓,再出個主意。”秦穆公點瞭點頭,寫瞭一封回信,打發大夫泠至[泠ling二聲]跟著丕鄭到晉國去。
丕鄭帶著泠至到瞭晉國的邊界,就聽說裡克給晉惠公夷吾殺瞭。丕鄭一想:“裡克殺瞭奚齊和卓子,夷吾這才作瞭國君。按說裡克的功勞可不小哇。怎麼反倒給他殺瞭吶?”心裡起瞭疑,不敢進城。可巧在城外碰見瞭大夫共華,丕鄭就好比半夜裡迷路的人瞧見瞭燈光似地急忙拉住他的手,詳細問他國內的事。共華說:“那天裡克反對主公和呂省、郤芮,分明是說公道話。他們可把他看成是公子重耳的一十十黨十十,說他成心反對國君。主公就命令郤芮把裡克殺瞭。”丕鄭問:“憑什麼罪名吶?”共華一邊撇嘴,一邊說:“憑什麼!他說,‘沒有你,我做不瞭國君,我不能忘瞭你的功勞;可是你殺瞭兩個國君,一個大夫,現在我做你的國君也太不容易瞭!’這就是裡克的罪名。”丕鄭愣瞭一愣,說:“他殺瞭裡克,咱們也跑不瞭。我還是逃到秦國去吧!”共華很天真地說:“這倒用不著。站在裡克這邊的人多著吶!可是國君隻殺瞭一個裡克,別人全沒有事。您要是不回去,反倒叫他們把您看成是公子重耳的一十十黨十十瞭。”丕鄭隻好硬著頭皮,帶著秦國的使臣泠至,回到朝廷。泠至把那封回信呈上去,晉惠公一瞧,上面寫的大意是:
秦晉二國,本是親戚。城在晉國如在秦國。貴國大臣不願十十交十十城,正是他們的忠心,我也不願辜負他們的好意。但願貴國上下一心,好自為之,於我亦有光榮。貴國大夫呂省、郤芮,才能出眾,令人欽佩。可否請他們二位來敝國一行,以便請教一二。
晉惠公就打算叫那兩位大夫到秦國去。郤芮私下裡對呂省說:“秦國待咱們太好瞭。我想不能這樣。裡克和丕鄭原來是一十十黨十十。咱們殺瞭裡克,他還能跟咱們合得來嗎?這裡頭準有鬼。咱們得留點神。”他們倆就把這個意思偷偷地告訴瞭晉惠公。晉惠公也疑心起來瞭。一面打發泠至先回去,對他說:“敝國現在還沒安定下來,過幾天等我們這兩個大夫一有空兒,就去拜訪貴國。”一面叫呂省和郤芮監視著丕鄭。
丕鄭原來是向著公子重耳的。這回又看到晉惠公夷吾殺害大臣,就更恨他瞭。他偷偷地約瞭八位大臣,暗地裡商量著要轟走夷吾去迎接公子重耳。有一天,丕鄭正要睡覺的時候,有個將軍叫屠岸夷的[屠岸,姓;夷,名]來叫門,說是有重要的事情來求見大夫。丕鄭叫人對他說:“睡瞭,有話明兒再說。”屠岸夷不走,差不多快到半夜瞭,還在門口站著。丕鄭隻好把他讓進來。屠岸夷一瞧見丕鄭,就跪下,說:“大夫救救我!”丕鄭問他什麼事。他說:“新君怪我當初幫助裡克殺瞭卓子,現在他要殺我瞭!”丕鄭說:“你怎麼不去找呂省、郤芮他們吶?”屠岸夷說:“唉!別提瞭!殺裡克的還不是他們嗎?現在主公要殺我也是他們的主意。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還說得上去找他們吶?”丕鄭不信。他琢磨著:“說不定他是呂省他們派來套我的話吶!”他就說:“你說怎麼辦?”屠岸夷站起來,說:“晉國的人哪一個不向著公子重耳!就拿秦國來說吧,因為夷吾說瞭不算,也想立公子重耳。要是您能寫上一封信,我立刻就到公子重耳那邊去,請他會合秦國和狄人的兵馬打進來。咱們在裡頭會合公子重耳和太子申生的一批大臣,裡外夾攻。先砍瞭呂省和郤芮兩個狗頭,再把夷吾轟出去、立公子重耳為國君。這是上合天意,下合民心的大事。大夫您要是能這樣辦,不但救瞭我的命,也救瞭晉國人的命啊!”丕鄭冷笑瞭一聲,說:“喝!你倒說得好聽!這是誰教給你的?你們想想我能信嗎?”屠岸夷受瞭委屈,立刻咬破中指,鮮血直流,對天起誓,說:“老天爺在上,我要是三心二意,叫我不得好死。”弄得丕鄭不得不信,就對他說:“好!明兒晚上三更天再來商量吧!”
到瞭第二天晚上,屠岸夷很小心地又到瞭丕鄭傢裡。到會的一共有十位大臣。大傢夥兒商量好瞭,寫瞭一封公信。丕鄭、共華、屠岸夷……等十位大臣全都簽瞭字。丕鄭把信十十交十十給屠岸夷,囑咐他千萬小心,趕快去送給公子重耳。屠岸夷恭恭敬敬地把那封信藏在貼身的地方,向大傢夥兒拱瞭拱手,連夜動身走瞭。大傢夥兒見瞭屠岸夷這麼熱心,全挺滿意。回傢沒睡多大一會兒,就是上朝的時候瞭。他們好像沒有事似地到瞭朝房,和呂省、郤芮他們還像平常似地敷衍著。沒有多大工夫,晉惠公上殿瞭。大臣們行瞭禮。晉惠公就問丕鄭:“你們為什麼要去迎接公子重耳?”丕鄭一聽,可就愣瞭,一想:“糟瞭!”郤芮大聲地說:“你們做的好事,哼!”說著就掏出那封信來,把裡邊簽字的人一個一個地全念出來,就是沒念著屠岸夷。九位反對夷吾的大臣全都一網打盡。武士們把那九位大臣全殺瞭。就為瞭這件事,屠岸夷升瞭官,得瞭賞。
丕鄭的兒子丕豹得到瞭這個消息,連忙跑到秦國向秦穆公哭著告訴夷吾亂殺大臣的慘勁兒,還求他去征伐晉國。秦穆公一面安慰著丕豹,一面問大臣們:“這事該怎麼辦?”蹇叔說:“咱們可不能單聽丕豹這兩句話就去打晉國。”百裡奚說:“夷吾這麼下去,晉國人一定不服,也許要出事。到那時候,咱們再打過去也不遲。”秦穆公就把丕豹留下,拜他為大夫,一邊等著合適的時候去攻打晉國。
那些反對夷吾的大臣,殺的殺,跑的跑,夷吾的國君還真給他做下去瞭。可是接連著年成都不好,老百姓沒有法子活下去。到瞭第四年,就是公元前647年,晉國鬧著從來沒見過的大災荒,什麼莊稼都沒有收成,國內眼看著要亂瞭。秦國要打晉國,這可是個時候瞭。
評:一個國傢選接班人的重要十性十和政治鬥爭的殘酷十性十都可以在這個故事中看到。夷吾在國傢混亂之際,當機立斷,聯合各方勢力,即位成為晉惠公,之後以雷厲的手段,誅殺瞭反對他的大臣,可見他是有著相當的政治能力的,尤其體現在政治內鬥上。可惜他不講信義,任用的親信大臣多十精十於內鬥而缺少治國才幹,又大量的誅殺、十逼十跑正直的大臣,再加上天災,晉國的混亂確實可以預見。裡克、丕鄭在這次鬥爭中還是稚十嫩瞭些,最後功敗身亡更多的還是體現出政治鬥爭的殘酷十性十,而再一次體現瞭政治站隊的重要十性十。
前面已經說過,秦穆公確實配為春秋時的一位霸主。但是由於強大的晉國一直橫亙於秦國的東方,使得秦穆公一直缺少號令諸侯的霸主之實。且看秦晉之間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