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趁夜月荒郊趕路 坐春風內署餞行

  茶博士道:“我們這裡路程都叫幾九幾九。九裡路叫‘一九’,二九十八裡便是‘二九’。從此地望北去,過瞭七裡亭,即是石門地界,再有五裡,便進城瞭,所以說不過一九多路。”

  李公方才明白。吃瞭茶,用瞭點兒幹糧,趁著新月朦朧,復又前進。

  不到一更天,早已到瞭石門縣城外。城門已閉,不便進城,且在城外找個宿店住下,便打聽航船上這起命案。店主人道:“客人為什麼問他?”李公道:“我有個朋友在這船上,聞知闖下禍,特來看望他的。”店主人道:“前日縣太爺相驗後,便帶瞭船上兩個客人到縣,晚堂細審,也沒有問出根由。又密差得力傢人押同差役到船上細搜一回,也沒有搜出什麼。縣太爺也沒有法,隻得仍將船主人等還押,其餘的客人仍舊在船上看管。船是上鎖又加封條,這真是叫沒頭的官司。”李公道:“也聽見拿兇手沒有?”店主人道:“沒聽見說。”李公道:“你們這位縣太爺做官好麼?”店主道:“若說這位太爺,真是好官,若換瞭別位官府,這管船的早該打得個稀糊腦子爛瞭。

  今聽見問瞭兩堂,並沒用刑。但怕仁慈太過,這兇手總不肯招承,倒難為瞭陪打官司的瞭。”李公聽說,點頭稱是,便回房歇息。

  次日大早,起身梳洗,用過早飯,便換瞭衣服,備瞭柬帖,進城到縣衙投謁。程公正因這命案兇手未得,心中納悶,見李少爺來到,甚是歡喜,便叫請進。李公就隨執帖的走進宅門,到花廳坐下。少頃,程公出來,李公趕忙起身,上前請安。程公帶笑還禮,說道:“老賢侄真是信實。”李公道:“小侄到杭,將公事辦完,恐老伯盼望,所以兼程趕回。未知這案件有無頭緒?兇手有無主名?”程公道:“正因此為難,連問兩堂,毫無眉目。昨天簽差望八裡蕩一帶緝拿兇手。既無主名,恐亦難得。想賢侄必有高見,尚乞賜教。”

  李公道:“此事據小侄聞見,頗有形跡可疑之處,但無確據,出不敢昌昧指名簽拿。今特來請示老伯,求派幹練捕快各二名,並帶搭客數名,仍由原船放回嘉善。船上除管船的仍在縣管押外,其餘水手等交小侄帶往。此外,搭客還求老伯恩典,準其取保開釋,以免牽累。小侄此去,也不敢說必能拿得兇手,但請限一月,或二十天,必可得一實信回報老伯。”

  程公聽說大喜,亟起身打躬說道:“賢侄青年具此幹才,真是難得。頃所處置,無一不當,佩服之至。一切悉聽賢侄指揮便瞭。”李公起身答禮道:“小侄尚有事稟商。今日午堂,請老伯提審管船,佯為發怒,用刑逼管船承招行兇,發監拘禁。

  將黃、裴等數人管押,以便小侄密行帶往。其餘即當堂取保開釋,使外邊知道兇手已定,那真兇便不防備,庶容易緝訪。”

  程麼道:“賢侄所見極是。但有勞賢侄,老夫心中實在不安之至。”李公道:“小侄亦系案中要證,蒙老伯矜全,已屬格外。

  既有所見,敢不竭力?”程公道:“既賢侄如此懇誠,老夫也不敢自外。俟成功後,再行拜謝。此去尚應備何物,請詳細開示,以便備辦。”李公道:“別無所需,但請備藥箱一個,大小藥瓶十個,大小膏藥二百張,藥針、刀剪一副,白佈五尺,破舊衣帽兩襲。”程公便命將紙筆錄出。吩咐廚房備席,為李少爺洗塵餞行。李公再三堅辭,程公執意不允。一面傳前稿進來,將李公囑咐各節,命其嚴密備辦。一面攜瞭李公的手,請到簽押房赴席,以便細談。

  李公見程公如此至誠,隻得從命。程公見李公年紀輕輕,如此明決幹練,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命他兩位少爺出來陪席。

  少頃,酒肴已具,爺兒四個便一同入席,也不另請陪客。李公少不得坐瞭首位,程公對面主席,兩位少爺側坐相陪。李公看酒肴豐盛,十分不安。因是老世伯的面子,便不敢十分推辭。

  安席已畢,李公起身謝過,復把盞回敬程公,然後歸坐。主賓?O酬,你談我講,十分酣暢,不必細說。

  那前稿奉命便去備辦一切,並喊值日房班,傳齊伺候,起點發梆,提案卷,開點單,標聽審牌,等候大老爺宴畢升堂。

  這就叫:

  酒絲紅燈座上,鐵鎖鋃鐺階下囚。

  要知李公預備這些藥箱藥瓶有何妙用,且聽下回細細道來。

《李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