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傢兄弟二人,奉大人之諭出外私訪,見對面來瞭三騎馬,是天津衛守備武國興、哼將軍李環、哈將軍李佩。隻因前番武國興升瞭天津衛守備,銀頭皓首勝奎不放心,說他年輕,臨接傢眷之時,勝玉環剛從元豹山回來,叫李環、李佩保護前去。武國興知道他二人老成經事,到天津接瞭任,所有事情都是商量辦理。今見大人調他的文書,先把傢眷打發人送到黃羊山勝傢寨,他三個人便直奔西大道,追趕欽差而來。
這天來到嵩陰縣,天有已正。正好在大人公館門外,見到蘇永福、蘇永祿二人,連忙下馬,過來給蘇太爺、蘇二爺行禮。
蘇永福連忙答禮相還,二人帶著武國興來到裡面參見。彭大人說:“武傑,你這幾年的名聲很好,隻因本閣奉旨查辦西夏,我想你們來跟我當差很好,這次我必要保你們升官。”武傑說:“多謝大人栽培。”彭大人說:“我昨天到嵩陰縣,有何天賜、李泰來前來喊冤,說丟瞭兒子媳婦兩個,今天伏牛山有瞭何芳的死屍,卻不見李氏下落。又有一個老道被殺,這乃是一件無頭案,你等下去改扮行裝,出去訪拿兇手。”武國興答應下來,換上便衣,帶著李環、李佩出瞭公館。
蘇永福二人也隨即出來,到瞭嵩陰縣北門外,見路東有一座酒館,蘇二爺跟蘇大爺說:“要訪查此事,總是要在茶館酒店,聽些個閑話,喝酒是個由子。”二人掀簾進去,到瞭後堂,找張桌子坐下。堂倌過來,大爺要瞭兩壺酒,兩樣菜。剛要喝時,有一人嚷著進來,說:“你們酒館有人嗎,看著點馬,丟瞭你們要賠!”蘇永福一瞧這人,頭戴新緯帽,高提梁翡翠翎管,六品頂戴,身穿灰色葛佈袍,足下青緞靴子,腰系涼帶,袍松帶緊,面皮微黑,短眉毛,圓眼睛,蒜頭鼻子雷公嘴,正是狼山千總紀逢春。蘇永祿連忙說:“紀老爺這裡吃酒。”紀逢春說:“蘇大哥、蘇二哥,你哥倆好呀?”蘇永祿說:“來吧,你這三年,狼山千總做足瞭吧。”紀逢春說:“不好,瞎混瞭三年,很不得意。”吃完飯,紀逢春給瞭飯錢,出酒館解開瞭拴著的那匹黃馬。三個人回歸公館,面見大人,回說在外面訪拿,還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不多時,武國興也回來瞭,眾人在大人臺前回話。外面聽差人又來回稟說:“有西安府來的軍犯石鑄,在公館門外下車,前來給大人請安。”彭公吩咐把他叫進來。聽差之人把石鑄叫進來,至大人臺前行禮,說:“大人在上,軍犯叩頭。”彭公說:“石鑄,你有一身本領,為何埋沒?本閣知道你是個義士,我今奉旨查辦西夏,前往賀蘭山,調你來隨我辦差,如有功便保你升官。”石鑄說:“大人恩施格外,軍犯敢不效死。”彭公說:“你吃完瞭飯,到外面去查訪青龍山的命案,有一道人被殺,不知是哪裡的人,又無苦主。何天賜、李泰來二人喊告,何芳同妻子李氏回娘傢不見瞭,現時青龍山有何芳的死屍,卻不見李氏下落,你到外面訪查訪查。”石鑄說:“回稟大人,我由西安府來,先到瞭傢裡,就聽說村外出瞭無頭案,待軍犯細細打聽,回來稟知大人。”
石鑄吃完飯,出瞭公館,到那裡一瞧死屍,原來老道不是外人,卻是石鑄的朋友、三清觀的劉道元。石鑄一瞧就明白瞭,來到三傑村傢中,石大奶奶說:“你怎麼又回來瞭?”石鑄說:“我已見過大人,因為伏牛山、青龍山這案子,大人叫我出來私訪,哪知就是我的朋友叫人給殺瞭。”劉氏說:“你在西安這二年,交瞭些朋友,有跟你有仇的沒有?”石鑄說:“很有幾個知己朋友,跟我有仇的是焦傢三鬼。”正說到這裡,聽外頭咕咚一響,石鑄出來一瞧,見沒有什麼動作,又到瞭屋中,說:“我跟大人當差,就有高升日子瞭,你在傢好好度日。”
劉氏娘子說:“也不用你囑咐。”石鑄出來一瞧,天已到掌燈時候,這裡離嵩陰縣還有二十裡地,想著辦案要緊,連忙回到公館,叫武國興、紀逢春跟著他,直奔伏牛山三清觀前去辦案。
這三人各帶兵刃,出瞭公館,石鑄在前頭領路,來到伏牛山三清觀外頭。石鑄說:“你二人在此站站,我先進去瞧探。”
武國興說:“你我分兩邊進去。”三個人各躥上房去一看,見東廂房老道住的屋子,內有燈光人影。石鑄一翻身,使珍珠倒卷簾下去,在窗外將窗欞紙舔破,向裡觀看,見屋中是順前簷的炕,炕上有一張八仙桌,擺著幾樣菜,當中向東坐著的是張黑虎。北邊坐著一人,面皮白凈,年有四十以外,頭帶九梁道巾,身穿藍綢短道袍,足下白襪雲鞋;另一個老道也是短道袍,白凈面皮,正同張黑虎在喝酒,石鑄一看並不認識。這個時候,武國興也來往屋中一瞧,便拉石鑄到那邊沒人之處,說:“石鑄兄,當中坐的那個吾不認識,那兩個老道,乃是當初桑氏九花娘的兩個哥哥,叫桑仲、桑義。”石鑄一聽說:“原來是這兩個老道,也是逃走漏網之賊。當中就是那到公館行刺的張黑虎,身背九條命案。”石鑄說罷,叫武傑、紀逢春擺兵刃一旁等侯。裡面三個賊人正在說話。石鑄來到門首,一聲喊嚷,說:“桑仲、桑義、張黑虎,你三個賊人還不出來受死。”
原來張黑虎從衛輝府逃出,來到此處,遇見桑仲、桑義,便問:“你二人在哪裡住著?”桑仲說:“我們哥倆自遭官司之後,鬧得傢破人亡。三清觀有個老道友劉道元,我三人就在他這裡存身,夜裡出去做點買賣,遇有過往的孤行客便把他截住,得點財帛,在這廟裡吃喝,你要沒地方去,就在這裡一同住吧。”張黑虎說:“甚好!”同著二桑來到三清觀,終日同吃同喝。劉道元是個老實人,也不問他們做什麼,隻見他們時常夜裡出去,背回一個包袱來。這天劉道元說:“你們三位是綠林的英雄,我這裡住不成,請搬傢吧,要叫官人知道,連我也一齊抓走。”桑仲說:“不要緊,你不用管我,這與你無幹。”
劉道元說:“我不能不管,廟是我的。”
桑仲兄弟也不理會他,這天同著張黑虎下山,瞧見一個婦人,騎著驢,有二十多歲,頭上黑真真的頭發,白白的臉,蛾眉皓齒,杏眼桃腮,雖然是鄉間婦女,長得十分美貌。張黑虎一見,惡念頓起,他過去一伸手便把驢嚼環揪住。後面跟著一男子,正是何天賜之子何芳,同妻李氏回娘傢,一見張黑虎揪驢,伺芳就問:“這是哪來的野男子?敢這樣無禮。”張黑虎把眼一瞪,說:“你老子瞪跟就要殺人,我看這婦人有幾分姿色,我要把她帶走。”何芳一聽此言,火往上沖,趕過去要打張黑虎,卻被張黑虎掄刀砍死道旁,把這婦人嚇得癡瞭。桑仲、桑義過來,三個人趕驢來到三清觀,張黑虎把這婦人攙下來,將驢打瞭兩刀背,這驢就跑下山去瞭。三個人拉著這婦女進瞭廟內,在屋中將婦女倒捆二臂,這婦人連哭帶罵。劉道元說:“這可不像話,趁早將婦女放下,萬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到嵩陰縣把你們告下來。”桑仲、桑義一想這事不好,要留著他,隻怕他壞事,舉手一刀就把老道砍死。他二人將死屍搭在大道上,又回來把血跡收拾幹凈,一聽那婦人還在哭罵。桑仲說:
“這可不成,我有個主意,把她捆瞭擱在南屋裡餓著她,她依從咱們這回事,再把她放開,給她飯吃。”
今天這三人正在屋中喝酒,桑仲說:“你我三個人在此住不長瞭,現在咱們做的這兩條命案,有人在欽差那裡喊瞭冤,彭大人正住在嵩陰縣,定派人出來訪拿咱們。”正說到這裡,外頭官兵已把廟圍住,隻聽得院中一聲喊,說:“桑仲、桑義、張黑虎還不出來受死。”三個人把燈一吹,各拉兵刃。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