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大理河房喪命 小繼清風裝瘋
詩曰:
世上隻有人不仁,萬物還教天養人。
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可立身。
話說孫大理老爹寫瞭遺囑三張,一張交與小繼,一張交與姑娘,一張交與奶奶。此時小繼不在司房,不知何處去瞭。奶奶說:“你到外頭涼涼去!”老爹說:“我不去,要死就死在傢內,看是怎麼死法,難道我不快坐著,梁掉下來打死我不成?地裂開來,我突下去不成?墻倒下來,把我打死不成?”奶奶說:“小繼好,跟我過;若不聽我言,分他出去。孝姑依我說,招個女婿傢來,孝敬我,我箍在一塊兒過;要是不依我,我就剪頭發上庵,我修我來世瞭,隨他們去罷!”奶奶見老爹不肯出去,說:“我洗澡去瞭。奶奶就把澡盆一滾滾到房中,奶奶洗澡洗得幹幹凈凈,孝姑此時已同奶奶一盆洗瞭。
再言孝姑已洗過澡瞭,到瞭外面,叫聲:“革命爹爹,用晚飯吧!”奶奶出房,將晚飯弄好,擺到河房。老爹靜坐河房,一更已過,不覺二鼓將殘。正交三鼓,姑娘此刻打呵欠,要睡覺瞭。奶奶呼:“孝姑,你辛苦瞭,早些睡!你傢老子暫時不得死!”奶奶吩咐孝姑回房歇息。從此後,要得父女相逢,後來包公伸冤,方能父女見面。
再言奶奶見老爹乘涼已交三鼓,人都快睡熱瞭,大娘起來用煙,從河房走到上房,叫小繼到床上去睡。奶奶正走到房中,起瞭一陣怪風,一個黑球子,朝奶奶身上一撲撲住,忽然之間柳眉直豎,俊目圓睜,一派殺氣,走出來好兇像。奶奶叫小繼:“你同我把這傢鬼老子,早些叫他變繼子去罷。小繼,你依我,就有快活的日子過瞭。”小繼說:“讓我推一個幹凈身子,奶奶你另尋別人罷!奶奶,我當衙門的人,天天在堂上看審,怎麼樣事沒見過。這渾身整肉,後來割得細碎兒,這個日子不好過!”奶奶說:“小繼,依我不依我?若不依,回三聲。”小繼說:“我不依你,你說怎麼樣?”奶奶說:“你到我房內強姦繼母,你是個什麼罪?按律上也該問個割罪!小繼,你想想瞧,兩件都不便宜。老實些依我罷!”小繼說:“望奶奶開一線之恩,留老爹活命罷!奶奶呀!我當初連飯都沒得吃,虧老爹救我的性命。奶奶呀!我心中不忍害他,奶奶你太狠瞭些!”黃泥心;越燒越硬,奶奶此刻殺氣附體,如何能回心轉意?他自己走到房中,站在板凳上,取瞭一條麻繩,奶奶此時包齊眉一紮,打瞭一個超手結,系瞭一條裙子,走到瞭河房。輕輕把繩子朝亭柱上一扣,扣瞭一個結,走到老爹面前,將繩子往下一扣,剛剛認準頸項,一勒勒下,放開來又一松,松瞭又一勒,又放開來,三收三放。老爹此刻二目一睜,他此時舌燥喉幹,喊不出來。看見一邊是孫小繼,一邊是強氏,老爹心裡已明白,自嘆道:“好一位相面先生!果然相面如神,夜在三更,為奸夫婬婦絕瞭命。”
老爹意欲把桌子一推,驚醒姑娘前來搭救,不期奶奶曉得,早已把桌子搬去。奶奶把老爹推翻在地,騎在身上,兜下部一拳,清濁二氣朝下一突,臨死放瞭一個挺屍屁,老爹此刻往枉死城中去會他結發湯氏奶奶。
誰知文理已死多年,弟兄陰曹相會,彼此悲傷,說:“哥哥,你的冤枉,自有你女兒、女婿代你向包公手內鳴冤。”不談陰司之話,再表奶奶,叫:“小繼,你同我抬老爹到井下去乘涼罷!”二人將老爹往井下一丟,便放寬心。到瞭四更天,奶奶吩咐小繼:“依我計來!小繼你穿瞭老爹服色,就奔水港口,回頭往水內一跳,跳下河去。我那時就喊說:‘ 老爹瘋瞭。’”小繼奉奶奶之命,就喊道:“我瘋瞭!我陡然瘋瞭!什麼瘋?大麻瘋,白癜瘋,羊兒瘋,臟頭瘋。不曉老爹得瞭一個瘋癥掉下水去。”小繼仍在口內說:“王母娘娘請赴蟠桃會,我要做皇帝瞭!”孝姑聽見說老子瘋瞭,開瞭房門,叫聲:“爹爹呀!你晚上好好的,為何就瘋瞭呢?”姑娘不知,大爺認做老爹,亂喊亂叫。奶奶一見不好,就把燈吹熄。奶奶先把地下收拾幹凈。大爺見姑娘,抱住摔一個跟頭,跌倒在地,昏暈過去。他就乘空望水港口一跳。奶奶平空一直喊瞭一聲,河那一邊有一個奶奶正乘涼睡覺,叫:“老爹,你停一停!”老爹把奶奶一蹬蹬倒地下,唬瞭一褲襠騷尿,一直流到港口。奶奶說:“孫老爹瘋瞭,跳下水去瞭!快代他到清風閘喊水鬼餘三去。”隨即把餘三找來,同奶奶講價錢,說明白瞭:“撈到活的六兩,撈到死的十兩。”又同奶奶要蠟燭兩支。撈瞭半天,並無動靜。再講孫小繼跳下水去,原是假的,到瞭僻靜之處,他把老爹衣服脫去,一並捆瞭,撂在大毛屎坑內。其時約有四更天,小繼低頭正走之間,撞見瞭眾鄰居,叫:“孫小繼!你快些傢去,你傢老爹瘋瞭,跳下水去,打撈不著!”孫小繼假意哭起來:“我的爹爹呀!你活活的就絕瞭命瞭?”慌慌張張說道:“老爹怎麼瘋瞭的?”此刻孝姑已醒瞭,說:“昨日晚爹爹回來好好的,不知怎麼瘋瞭。”小繼說:“如今老爹死瞭,又撈不著,如何辦法?一定要設牌位守孝。”
次日天亮,叫瞭成衣傢來做孝衣,全傢掛孝。此還是孫小繼一點良心。再言奶奶說:“小繼,快些把井閉起來要緊。隻說傢內無人照管,恐怕外面男人傢前來挑水,寡婦少女不便。”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