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回 圖財害命反告誣栽托夢申冤據情互控
話說李成仁與刁祖謀同至酒店坐下,祖謀說道:“李兄清晨到此,尚未用點。”即招呼店小二打瞭一角酒來,又做瞭些面餅,二人就對飲起來。李成仁不知其中有計,那裡曉得刁祖謀已暗帶瞭蒙汗藥,等到酒將飲畢,刁祖謀便將蒙汗藥放入酒中,又斟瞭一杯與李成仁飲,說道:“飲此一杯,我們便吃些面餅,好動身趕路吧,船已是雇定的瞭。”李成仁即將那蒙汗藥酒飲瞭下去,接著就吃瞭些面餅,腹中已飽。二人帶瞭包袱,一齊出門而去。走瞭一會,那酒已是藥性發作,李成仁便向刁祖謀道:“刁兄!我頭暈得很,不能走瞭,你且攙扶著我,同到船上睡吧!”刁祖謀沒法,隻得扶著李成仁慢慢前行。剛走到一個僻靜河口,是向來無人經過的地方,那時節李成仁萬難行動瞭,隻覺得一陣眼花,就跌倒在地。刁祖謀看瞭大喜,當即趕上前來,找瞭一塊大石頭,用繩索縛在李成仁身上,復拖到河口,往河中一放,他便將所帶的銀子全行收下,據為已有,便繞道仍自回傢,將銀子安放好瞭。
到瞭午時,老刁走到李傢門首向內喊道:“李兄!為什麼耽擱在傢,害我在那裡等到這時候,都不見你前去,卻是何故?”李成仁的妻子王氏聽說,趕急開門出來,看見是刁祖謀來問。王氏便驚訝道:“刁伯伯!你怎麼說我傢大爺沒有去?我傢大爺天將微明,就帶瞭包裹去瞭。莫非他走岔瞭路?”刁祖謀道:“我約他去的碼頭,是直通大路的,怎麼會走錯呢?”王氏道:“既是直通大路不會錯的,這就奇怪瞭。伯伯且請回去,我傢大爺去是去的,到瞭那裡,不見伯伯,他必定也要回來,再叫他到伯伯那裡去吧!”刁祖謀答應回去。到瞭晚間,刁祖謀又走過來問道:“李兄曾回來嗎?”王氏道:“便是我也在這裡疑惑,不知為什麼到此時,還不回來。”刁祖謀登時變瞭臉怒道:“我知道瞭,你們串通一局,謊騙我那二百兩銀子,叫你在傢糊混搪塞。老實告訴你,我姓刁的也不好惹。你要放明白些,把那銀子還我,兩相罷休瞭。我且再等他一夜,到明早若再不將銀子交出,不要怪我無情瞭!”說罷,怒沖沖而去。王氏聽瞭,好不著急,當下即著傢僮向各親友傢尋找,那裡尋得到?王氏更加著急整整啼哭瞭一夜。到瞭天明,刁祖謀反過來催逼。可憐王氏不知是中瞭計,隻得央著刁祖謀:“先到各處找尋,總要將丈夫尋回來,還你的銀子吧!”刁祖謀始尚故意不行,既而勉強應允,復又說道:“嫂嫂!我是看你女流,照你這樣光景,大約是真不知道你丈夫躲藏何處。我且再限你三日,你可趕緊著人尋他。倘三日之後,再不還我銀子,我一定到縣裡告他謀騙瞭。”說罷,又大怒而去。王氏聽瞭這話,可憐急得他要尋死覓活。幸虧他傢內丫環、仆婦再三相勸,隻得仍請瞭許多人,幫著他四處找尋他丈夫的下落,一連又尋瞭三日,那裡有個影響?刁祖謀屆期又至,王氏隻得仍然回答他不曾回來。刁祖謀便惡狠狠地說道:“你不要瞞混瞭,你丈夫是一定與你串通的瞭。也罷,我合該與你丈夫是有些口舌,明日我們到縣裡去說吧!凡事經到官,都要有個水落石出的!”說罷掉頭而去。
王氏聽說他要到縣裡去告,這一嚇非同小可,當即著人將自已的哥哥請來商議。他哥子原系清河縣學的生員,名喚王有章,為人亦極誠實。王有章聽見妹子要被刁祖謀拉到縣裡告狀的話,那曉得他一聽此言,比王氏還要怕些,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倒是李成仁平時用的傢僮,名喚王福,他還有些主意,當下說道:“大奶奶不要著急,刁祖謀如果去縣裡控告,大奶奶不敢上堂,奴才願去縣裡。不但與他對質,還要告他將我主人藏匿,反來誣告串騙我傢,就此勒令他交主人呢!”王氏被王福這一句話提醒瞭,心中反倒疑惑起來,一人坐在房中,不覺蒙朧睡去。忽見他丈夫李成仁走進房來,滿身的衣服濕淋淋,如同水內拖起來一般。正欲問他如何這等模樣,又見李成仁苦著臉向自己說道:“我悔不聽賢妻之言,致有今日之禍。尚望賢妻念結發之情,代我申雪,撫我幼子。雖在九泉,也要感激的。”說罷,忽然一陣清風,登時不見瞭。王氏驚醒,聽瞭聽正交三鼓。他放聲大哭。這一哭,把那些傢僮使女都驚醒瞭,全趕著進來,問是何事。王氏便將夢中所見,細說瞭一遍。隻見傢僮王福也哭著說道:“果不出奴才所料,一定被刁祖謀見財起意,將主人害瞭。等到天明,奴才便與大奶奶前去縣裡控告,直告他圖財害命。他若狡賴,就請縣太爺勒令他交人,若交得出主人,我們情願認誣;他若交不出主人,一定要他抵命。”王氏此時也有瞭主意,居心要代丈夫申冤。
等到天明,王氏就帶瞭傢僮王福,一齊到瞭清河縣堂上,一面就將那面大鼓敲得冬冬地響,一面口中喊道:“求縣太爺申冤呀!”此時清河縣陳文亮剛梳洗已畢,忽聽外面有人擊鼓申冤,即刻吩咐坐堂,將喊冤的人帶上堂來審問。傢丁答應,也就立刻出來,將差役傳齊。陳知縣升瞭堂。當有值日差將王氏帶上,跪在下面。王氏磕瞭個頭,說道:“求太爺申冤呀!”陳知縣先將王氏打量一回,見他是個正經人傢的婦人,就開口問道:“汝姓什名誰?有何冤枉?可從實訴來。”
王氏又磕瞭一個頭,說道:“小婦人王氏。丈夫李成仁。住居坂浦,向以銷售官鹽為業。隻因五日前,有帖鄰刁祖謀,前來小婦人傢內,夥合小婦人丈夫前往海州販賣綢緞。小婦人丈夫素來忠厚,當時就允與刁祖謀合本,約定三日後一齊動身。到瞭動身這日,天將微明,小婦人的丈夫就帶瞭銀兩出門去——因刁祖謀約定丈夫愈早愈好,他在碼頭上先等。丈夫出門後,小婦人以為丈夫一定同刁祖謀去瞭。不意到瞭晌午時候,刁祖謀忽然回到小婦人門首喊道:‘李兄!你為何在傢耽擱,到這時候還不去?把我等到這會。’小婦人聽說,不覺詫異,當即告訴他,說:‘丈夫於天明時,已經帶瞭銀兩尋你去,怎麼說他未去?’刁祖謀又道:‘委實不曾去的。’小婦人便說道:‘既是伯伯未曾等到,我丈夫莫非走錯瞭路不成?’刁祖謀又道:‘若說走錯瞭路,此去碼頭一直通大道,斷不會錯的。’小婦人也就疑惑起來,復向刁祖謀說道:‘伯伯既不曾遇見我丈夫,等我丈夫回來,叫他到你傢去吧!’那裡知道一直等到晚上,丈夫都未回來。小婦人固自著急,遂疑惑丈夫果真昧良,將他銀子騙去藏匿不出。隻得央求他寬限三日,準我將丈夫尋回,與他結理。因此小婦人就央瞭許多人四方找尋,那裡有個影響?小婦人正在煩悶。不意昨夜三更時分,在睡夢中忽見丈夫回來,滿身濕淋淋,如從水裡拖出來一般,望著小婦人說道:‘悔不聽你之言,致有今日之禍。’並囑小婦人代他申雪。小婦人聽瞭此言,正欲問他被何人所害,忽起一陣陰風,登時不見。小婦人驚醒,正交三更。因此知道丈夫被刁祖謀圖財害命,特冒死前來,求縣太爺申冤理枉!”陳知縣聽他申訴瞭一遍。正欲問王氏那“悔不聽你之言”一句,忽見值堂的書差,送瞭一張狀詞上來,畢竟這張狀詞內是何案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