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通元子妙法救童

第二十六回 通元子妙法救童

〔先聲新水令〕調

詞曰:

英雄怒殺淫奔婦,縲紲中千般受苦。一旦法場來,誰救去妙術仙師雲端久住。

滑知縣坐堂,原差跪稟:“童昆當面。”滑知縣說:“你就是童昆,怎麼殺死陶氏?從直招來。”童昆說:“小人是江南揚州府人氏,來杭投親不遇,因暫住飯店。這趙虎之妻陶氏屢次調戲小人,小人都不理他。本月初七日黃昏時候,陶氏走到小人臥房,口出淫詞。小人就勸戒他一頓,催他出去。不料昨日他叫店小二將小人房門除去,當夜店中人睡靜,陶氏執燭到小人房內。小人已睡熟瞭。他就赤身條條上小人床來。小人驚醒,見陶氏如此光景,就跳下床來,羞辱他一頓。他隻是不肯去。前面更夫漸近,小人著急,就拿出刀來。陶氏說:‘就拿刀嚇我也是不去的。’小人動瞭氣,想道:這無恥淫婦生在世上敗壞風俗,因而殺死他是實。”

滑知縣說:“趙虎,你告他強奸未免誣他。若是強奸就該殺死在陶氏房中。本縣驗明殺死在他客房中,又是條條赤身,褲子去在半邊,並無扯破形跡。這定是陶氏私奔,自已褪下褲子上床的瞭。”知縣叫:“見證孫崇山,你同寓在店,曾聽得陶氏喊叫麼?”孫說:“小的並未曾聽得喊叫之聲。”滑知縣說:“如童昆硬抱陶氏赤身露體走過兩進房子,何能一聲不出?顯系陶氏自己私奔。趙虎,因你是屍親,不坐你誣告之罪。

童昆,你不該殺死他。殺人是要抵命的。”童昆說;“小人情願。”趙懌思坐在旁邊說:“父臺該用大刑。”童昆說:“俺已直招,何用大刑?你這奸黨的狗才,非案內之人,在此何為?俺童昆陽世無如你何,做厲鬼來追你命。”棗核釘說:“大爺,他到此地位還要嘴硬。”滑知縣標瞭監牌收禁。陳奶奶傢中知道,眾人大哭。隨即到監中探問,已定死罪,申詳上司,案成起解。

棗核釘拿瞭一百兩銀子來會解差王進,叫:“進兄,解童昆就是你麼?”王進說:“正是。”棗核釘說:“我送你老哥一百兩銀子,解童昆上路,一裡打他一棍,二裡打他兩棍,三裡打他三棍。”王進笑道:“走一百裡打他一百棍何如?”棗核釘說:“好極。還要每日如此。直要打得他像在西湖打我的樣子我才快活。拜托,拜托。”棗核釘去瞭。王進收瞭銀子說“我在路上不打童昆,他那裡知道?就白用這等惡人的銀子亦不為有過。”

王進解童昆一直到按察司衙門,他都直招,不曾受刑。秋審後發回仁和縣收禁。那一日斤詳到瞭,滑知縣標瞭提監牌,提出童昆,在獄神堂原差動手綁瞭,押上大堂,賞瞭劊子手花紅酒肉,插瞭標子,上寫“斬犯一名童昆”。滑知縣用過朱筆,破鑼破鼓迎到街上。陳奶奶、素娥、仙姑哭到法場。

陳保元因前有蔡飛一案,不敢出來,所以都是女人在此伺候收屍。陳奶奶說:“童相公蒙他救我女兒,我今日不能救你,我都恨死瞭,我都急死瞭!”童昆說:“伯母,這是小侄的劫數,亦無怨恨。所恨者洪兄不知下落,義父在傢不知童昆遇難。

我雖死亦不瞑目。”陳傢眾婦女哭在一堆,那些看的人,有的都曉得陶氏淫奔的案情。這個說:“童昆是真英雄。”那個說:“童昆是奇男子。”這個說:“童昆是鐵漢。”那個說:“趙虎是毒龜。”素娥進前祭過,哭道:“童叔叔,奴傢見你這捆綁樣子,萬箭鉆心,恨不得以身替死。”哭得語語傷心,言言痛骨。那些看的人也就人人墮淚,個個嘆嗟。連劊子手都心酸瞭。滑知縣已到法場,護送城守營武職官兵都是弓上弦刀出鞘,隻等午時三刻放炮開刀。

忽然狂風大作,走石飛沙,青天晝晦,目不見人。誰知通元子立在雲端作法,將童昆松瞭綁,起在空中。又幻出一百個童昆,照樣捆綁,二百個劊子手照樣摻著,一霎時風定日明,滑知縣嚇呆瞭。陳傢眾人又苦又驚,不知何故。那些閑人說:“這是真冤枉。”滑知縣聽說冤枉,大怒道:“本縣檢屍明明是殺死的,又是童昆親口招認,親手畫供,怎是冤枉?不要說一百個童昆,就是一千個童昆本縣都是要殺盡瞭的。”吩咐放炮開刀。劊子手殺瞭一個童昆,又殺第二個童昆,那第一個頭安到第二個脖子上,第二個頭安到第一個脖子上。把一百個童昆殺完,個個頭都安好,談笑自如。滑知縣沒法,說:“這些童昆都收入禁中,明日申詳再為辦理。”次日獄中並無一個童昆瞭。那許多劊子手亦不知何處去瞭,仍剩瞭兩個真的。

彼時通元子在雲端裡說:“童昆,你難星退瞭,速回揚州來年洪昆到你傢,一同進京入武闈。俺去瞭。”童昆拜謝仙師歸傢,有五言古詩為證。詩曰:

魏人有左慈,曹操不及如。

幻入羊群裡,反謂其相欺,

曰:“此乃妖術,為我速斬之。”

斬左又一左,一左已稱奇,

況今不可解,變幻更支離。

一則化為百,百偽無一遺。

仙師亦兒戲,縣官何說辭。

《玉蟾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