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巧幫閑慣弄假藏底腳貧女穴中 瞎公子錯認真飽老拳丈人峰下
詞雲:
桃花招,杏花邀,折得來時是柳條。任他驕,讓他刁,暗引明桃,婬魂早已消。有名有姓何曾冒,無形無影誰知道。既相嘲,肯相饒,說出根苗,先經這一遭。
右調《梅花引》
話說袁空,要將女兒哄騙赫公子,隻得走回傢商量。原來袁空的這個女兒,叫做愛姐,倒也還生得唇紅齒白,烏頭黑鬢,且伶牙俐齒,今年十七歲瞭。因袁空見兒子尚小,要招個女婿在傢養老。一時不湊巧,故尚沒人來定。這愛姐既已長大,自知趣味,見父母隻管耽擱她,也就不耐煩,時常在母親面前使性兒淘氣。這日袁空回來,見瞭這錠元寶,一時不舍得退還,就想出這個妙法來抵搪。這個穆氏又是個沒主意之人,聽見說要嫁與公子,想著有瞭這個好女婿,自然不窮瞭。就歡歡喜喜,並不攔阻,隻願早些成事。
袁空見傢中議妥,遂將這些說話,籠絡瞭眾人。又見眾人俱心悅誠服,依他調度行事,便滿心快活,來見公子,笑嘻嘻的說道:“我就說莫知府的說話,是個兩面光鮮,不斷禍福,得瞭人身就走的主兒。不虧我有先見之明,豈不將一段良緣當面錯過。”赫公子聽瞭大喜,連忙問道:“江小姐親事,端的如何?你慣會刁難人,不肯一時說出,竟不曉得我望得餓眼將穿,你須快些說來為妙。”袁空笑說道:“公子怎這樣性急,一樁婚姻大事,也要等我慢慢的說來。我前日一到瞭江傢,先在門上用瞭使費,方才通報。老太師見我是公子遣來,便不好輕我,連忙出來接見。我一見時,先將公子門第人物,贊揚瞭一番,然後說出公子求婚,如何至誠,如何思慕。江太師見我說話切當入情,方笑說道:‘前日莫知府來說,止不過泛泛相求,故此未允。今你既細陳公子之賢,我心已喜。但小女嬌娃,得與公子締結絲蘿,不獨老夫有幸,實小女之福也。’ 我見他應允,因再三致謝。又蒙老太師留我數日,臨行,付我庚帖,又囑我再三致意公子。”連忙在袖中取出庚帖。公子看見大喜道:“我說江老伯是仕路之人,豈不願結於我。也虧你說話伶俐,是我的大功臣瞭。”
這幾個幫閑在旁,同聲交贊說:“袁空真是有功。”袁空道:“小姐庚帖已來,公子也要卜一卜,方好定行止。” 公子笑道:“從來不疑,何卜?這段姻緣是我心愛之人,隻須擇日行聘過去,娶來就是瞭。” 忙取歷日一看道:“七月初二好日行聘,八月初三良辰結親。” 袁空依允別去瞭。過瞭兩日,就約瞭眾幫閑商量道:“不料公子這般性急,如今日子已近,我已尋瞭一個好所在,明日好嫁娶。你們須先去替我收拾,我好搬來。”眾人問道:“在那裡?”袁空道:“在紹興府城南,雲門山那裡,是王禦史的空花園,與江閣老傢,隻離得二十多裡,管園的與我相好,我已對他說明,是我嫁女兒。在赫傢面前,隻說江老爺愛靜,同夫人小姐在園中避署,就在此嫁娶。眾人聽瞭大喜,連忙料理去瞭。”
袁空又隔瞭兩日,果然將妻子女兒,移到園中住下。自己又來分派主張行禮,真是有銀錢做事,頃刻而成。眾幫閑在公子面前,攛掇禮物,必要從厚,公子又不惜銀錢,隻要好看。果然聘禮千金,彩緞百端,花紅羊酒糕果之類,真是件件齊整。因是路遠,先一日下船,連夜而行。眾幫閑俱在船中飲酒作樂。將到天明,遠遠一隻小船搖來。到瞭大船邊,卻是袁空。連忙上瞭大船,進艙對眾傢人們說道:“幸而我先去說聲,如今江老爺不在傢中,已同夫人小姐,俱在雲門山園中避暑靜養。你們如今隻往前面小河進去,我先去報他們知道。” 又如飛去瞭。袁空到瞭園中,久已準備瞭許多酒席,又雇瞭許多鄉人伺候。不一時,一隻大座船,吹吹打打,攏近岸來。赫傢傢人將這些禮物搬進廳堂,袁空叫這些鄉人逐件搬瞭進去,與穆氏收拾。袁空就對赫傢傢人說道:“老太師爺微抱小恙,不便出來看聘瞭。” 於是大吹大擂,管待眾幫閑及赫傢傢人,十分豐盛,俱吃得盡歡。袁空又叫鄉人在內搬出許多回聘,交與來人,然後上船而去。正是:
野花強竊麝蘭香,村女喬施美女裝。
雖然兩般同一樣,其中隻覺有商量。
赫公子等傢人回來,看見許多回聘,滿心快活,眼巴巴隻等與小姐做親不題。
卻說袁愛姐,見父母搬入園中,忽又是許多人服侍起來,又忽見人傢送進許多禮物,俱是赤金白銀,釵環首飾,又有黃豆大的粗珠子,心中甚是貪愛。又見母親手忙足亂的收藏,正不知是何緣故。忙瞭一日,到瞭夜間,袁空關好瞭房門,方悄悄對女兒愛姐說道:“今日我為父的費瞭無限心機,方將你配瞭天下第一個富豪公子。” 遂將始末緣由,細細告知女兒。又說道:“你如今須學些大人傢的規模,明日嫁去,不可被他看輕,是你一生的受用。況且這公子,是女色上極重的,你隻是樣樣順他,奉承他,等他歡喜瞭,然後慢慢要他伏小。那時就曉得是假的。他也變不過臉來瞭。如今有瞭這些緞匹金銀,你要做的,隻管趁心做去。”
這愛姐忽聽見將他配瞭赫公子,今日這些禮物,都是他的,就喜得眉歡眼笑起來。便去開箱倒籠,將這些從來不曾看見過的綾羅緞匹,首飾金銀,細細看。想道:“這顏色要做甚麼衣服,那金子要打造甚時樣首飾。” 盤算瞭一夜,何曾合眼。過瞭一兩日,袁空果然將些銀兩,分散與眾幫閑,各人俱感激他。袁空見日子已近,就去叫瞭幾個裁縫,連夜做衣,又去打些首飾,就討瞭四個丫環,又托人置辦瞭許多嫁妝,一應完備。不知不覺,早又是八月初二。赫公子叫眾幫閑到江傢來娶親。眾幫閑帶仆從,並娶親人役,又到瞭雲門山花園門首。一時間,流星火炮,吹吹打打,好不熱鬧。穆氏已將愛姐開面修眉,打扮起來,一時間就好看瞭許多。袁空與穆氏又傳授瞭許多秘訣。四個丫環簇擁出堂前,上瞭大轎,又扶入船中。袁空隨眾幫閑,上瞭小船而來。到瞭初三黃昏左側,尚未到赫傢河下,赫公子早領瞭樂人儐相,在那裡吹打,放火炮,鬧轟轟迎接。袁空忙先去對公子說知:“江太師爺喜靜不耐繁雜,故此不來送嫁。改日過門相見,一應事情,俱托我料理。如今新人已到,請公子迎接。” 赫公子忙叫樂人儐相,俱到大船邊,迎請新人上轎。竟抬到廳前,再三喝禮,轎中請出新人,新郎新婦同著拜瞭天地,又拜見瞭夫人,又行完瞭許多的禮數,然後雙雙擁入洞房,揭去蓋頭。
赫公子見江小姐打扮得花一團,錦一簇,忙在燈下偷看。見小姐雖無秀媚可餐,卻豐肥壯實,大有福相。暗想道:“宰相女兒自然不同。” 便滿心歡喜,同飲過合巹之厄,就連忙遣開侍女,親自與小姐脫衣除鬢。愛姐也正在可受之年,隻略做些嬌羞,便不十分惟辭,任憑公子摟抱登床。公子是個慣傢,按摩中竅,而愛姐驚驚喜喜婉轉嬌啼,默然承受。赫公子見小姐苦不能容,也就輕憐愛惜,樂事一完,兩人怡然而寢。正是:
看明妓女名先賤,認做私窠品便低。
今日娶來臺鼎女,自然嬌美與山齊。
到瞭次日,新郎新婦拜廟,又拜瞭夫人。許多親戚慶賀,終日請人吃酒。公子日在酒色之鄉,哪裡來管小姐有才無才。這袁愛姐又得瞭父母心傳,將公子拿倒,言聽計從,無不順從。外面有甚女傢的禮數,袁空自去一一料理。及至赫公子問著江傢些事情,又有眾幫閑插科打諢,彌縫過去瞭,故此月餘並無破綻看出。袁空暗想道:“我女兒今既與他做瞭貼肉夫妻,再過些時,就有差池,也不怕瞭。”
忽一日赫公子在傢坐久,要出去打獵散心取樂,早吩咐傢人準備馬匹。公子上馬,傢人們俱架鷹牽犬,一齊出門。隻有兩個幫閑,曉得公子出獵,也跟瞭來。一行人眾,隻揀有鳥獸出入的所在,便一路搜尋。一日到瞭餘姚地方,有一座四明山,赫公子見這山高,樹木稠密,就叫傢人排下圍場,大傢搜尋野獸。忽見跳出一個青獐,公子連忙拈弓搭箭,早射中瞭。那獐負箭往對山亂跑,公子不舍,將馬一夾,隨後趕來。趕瞭四五裡,那獐不知往那裡走去。公子獨自一人,趕尋不見,卻遠遠見一個大寺門前,站著一簇許多人。公子疑惑是眾人捉瞭他的獐子在內,遂縱馬趕來。
忽見一個小沙彌走過,因問道:“前面圍著這許多人,莫非捉到正是我的獐麼?”那小沙彌一時見問,摸不著頭路,又聽得不十分清白,因模模糊糊答應道:“這太師老爺正姓江。“赫公子忽聽見說是江太師,心下吃瞭一驚,遂連忙將馬兜住。爭奈那馬走急瞭,一時收不住,早跑到寺前。已看見一個白須老者,同著幾個戴東坡巾的朋友,坐在那裡看山水,說閑話,忙勒轉馬來,再問人時,方知果是他的丈人。因暗想道:“我既馬跑到此,這些打圍的行徑,一定被他看見。他還要笑我新郎不在房中與他小姐作樂,卻在此深山中尋野食。但我如今若是不去見他,他又在那裡看見瞭;若是要去見他,又是不曾過門的新女婿。今又這般打扮,怎好相見?”因在馬上躊躇瞭半晌,忽又想道:“醜媳婦免不得要見公婆,豈有做親月餘的新女婿,不見丈人之理?今又在此相遇,不去相見,豈不被他笑我是不知禮儀之人,轉要怪我瞭。” 遂下瞭馬,將馬系在一株樹上,把衣服一抖,連忙趨步走到江閣老面前,深深一揖道:“小婿偶獵山中,不知嶽父大人在此,有失趨避,望嶽父大人怒罪。”
江章正同著人觀望山色,忽貝這個人走到面前,如此稱呼,心中不勝驚怪道:“我與你非親非故,素無一面,你莫非認錯瞭?”赫公子道:“浙江宰相王侯能有幾個,焉有差錯?小婿既蒙嶽父不棄,結為姻眷,令愛蕊珠小姐,久已百兩迎歸,洞房花燭,今經彌月。正欲偕令愛小姐歸寧,少申感佩之私,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殊覺不恭, 還望嶽父大人怒罪”。又深深一揖,低頭拱立。江章聽瞭大怒道:“我看你這個人,聲立洪亮,頭大面圓,衣裳有縫,行動有影,既非山精水怪,又不是喪心病狂,為何青天白日,捍造此無稽之談,殊為可惱,又殊為可笑!”
赫公子聽瞭著急道:“明明之事,怎說無稽?令愛蕊珠小姐,現娶在我傢,久已恩若漆膠,情同魚水。今日嶽丈為何不認我小婿,莫非以我小婿打獵,行藏不甚美觀,故裝腔不認麼?“江章聽瞭,越發大怒道:“無端狂畜,怎敢戲辱朝廷大臣!我小女正金屋藏嬌,豈肯輕事庸人,你怎敢誣言廝認,玷污清名,真乃無法無天,自尋死路之人也!”因揮眾傢人道:“可快快拿住這個遊嘴光棍,送官究治!”眾傢人聽見這人大言不慚,將小姐說得狼狼藉藉,盡皆怒目猙獰,欲要動手揮拳,隻礙著江章有休休容人之量,不曾開口,大傢隻得忍耐。今見江章動怒叫拿,便一時十數個傢人,一齊擁來,且不拿住,先用拳打腳踢,如雨點的打來。
赫公子正打帳辨明,要江閣老相認,忽見管傢趕來行兇,他便心中大怒道:“你這些該死的奴才,一個姑爺,都不認瞭,我回去對小姐說瞭, 著實處你們這些放肆大膽的奴才!”眾人見罵,越發大怒罵道:“你這該死的蝦蟆,怎敢妄想天鵝肉吃!我傢小姐, 肯嫁你這個醜驢!”遂一齊打將上來。原來赫公子曾學習過拳捧,一時被打急瞭,便丟開架瞭,東西招架。赫公子雖然會打,爭奈獨自一人,打退這個,那個又來。江傢人見他手腳來得,一發攥住不放。公子發怒,大嚷大罵道:“我一個赫王侯公子,卻被你奴才們凌辱!”眾人聽見,方知他是個有名的赫癡公子。眾人手腳略慢瞭些,早被赫公子望著空處,一個飛腳,打倒瞭一個傢人,便攛身向外逃走。跑到馬前,騰身上馬不顧性命的逃去瞭,江傢人趕來,見他上馬,追趕不及,隻得回來稟道:“原來這個被打急瞭,方說出是上虞縣有名的赫癡公子。”
江章聽瞭含怒道:“原來就是這個小畜生!”因想道:“前日托莫知府求親,我已回瞭,怎他今日如此狂妄?”再將他方才這些說話。細細想去,又說得有枝有葉。心中想道:“我女孩兒好端端坐在傢中,受這畜生在外輕薄造言,殊為可恨!此中必有奇怪不明之事,他方敢如此。” 因叫過兩個傢人來吩咐道:“你可到赫傢左近,細細打聽瞭回我。”兩傢人領命去瞭。你道江章為何在此,原來四明山,乃第九洞天,山峰有二百八十二處,內中有芙蓉等峰,皆四面玲瓏,供人遊玩。故江章同三四老友來此,今日被赫公子一番吵鬧,便無興賞玩。連夜回傢,告知夫人小姐,大傢以為笑談不題。
卻說赫傢傢人在山中打瞭許多野獸,便撤瞭圍網,隻不見瞭公子。有人看見說道:“公子射中瞭青獐,自己趕過山坡去瞭。” 眾傢人便一齊尋來。才轉過山坡,卻見公子飛馬而來。眾傢人歇著等候。不一時馬到面前,公子在馬上大叫道:“快些回去,快些回去!” 眾傢人忙將公子一看,卻見公子披頭散發,渾身衣服扯碎,眾傢人見瞭大驚,齊上前問道:“公子同什麼人惹氣,弄得這般嘴臉回來?”連忙將馬頭籠住,扶公子下馬,忙將帶來的衣帽脫換。眾傢人又問,公子隻叫:“快些回去,瞭不得,到傢去細說!” 眾傢人俱不知為甚緣故,隻得望原路而回。兩個幫閑,一路再三細問,方知公子遇著瞭江閣老,認做丈人,被江閣老喝令傢人凌辱,便嚇得啞口無言,不敢再問。就擔著一團幹系,曉得這件事決裂,又不好私自逃走,隻得同著公子一路回傢。公子一到傢中,怒氣沖沖,竟往小姐房中直走。愛姐見公子進房,連忙笑臉相迎道:“公子回來瞭?”赫公子怒氣填胸,睜著兩眼直視道:“你可是江蕊珠小姐麼?你父親不認我做女婿,說你是假的,將我百般凌辱。你今日是真是假,快還我一個明白,好同你去對證。” 說罷怒發如雷。愛姐聽瞭,方曉得事情已破,今日事到其間,隻得要將父母的心訣行瞭。遂連忙說道:“公子差瞭,我父親姓袁,你是袁傢的女婿,怎麼認在江傢名下,做女婿起來?你自已錯瞭,受人凌辱,怎麼回來拿我出氣!”赫公子聽瞭大驚道:“我娶的是江閣老的蕊珠小姐,你怎麼姓袁?你且說你的父親端的叫甚名字?”愛姐道:“我父親終日在你傢走動,難道公子不認得?”公子聽瞭,越發大驚道:“我傢何曾有你父親往來?不說明,我要氣死也!”愛姐笑道:“我父親就是袁空。是你千求萬求,央人說合,我父親方應充,將我嫁瞭你,為何今日好端端走來尋事?”公子聽見說是袁空的女兒,就急得暴跳如雷,不勝大怒罵道:“袁空該死的奴才,他是我奴顏婢膝門下的走狗,怎敢將你這賤人,假充瞭江蕊珠,來騙我千金聘物!我一個王侯公子,怎與你這賤人做夫妻,氣死我也!我如今隻打死瞭你這賤人,還消不得我這口惡氣!” 便不由分說,趕上前,一把揪住衣服,動手就打。
愛姐連忙用手架住,不慌不忙的笑說道:“公子還看往日夫妻情分,不可動粗,傷瞭恩愛。” 公子大怒罵道:“賊潑賤!我一個王侯公子,怎肯被你玷辱!” 說罷又是一拳打來,愛姐又攔住瞭,又笑說道:“公子不可如此,我雖然貧賤,是你娶我來的,不是我無恥勾引搭識,私進你們。況且花燭成親,拜堂見婆,親朋慶賀,一瓜一葛,同偕到老的夫妻,你還該忍耐三分。” 赫公子哪裡聽他說話,隻叫打死她,連忙又是一拳打來,又被愛姐接住道:“一個人身總是父母懷胎生長,無分好醜。況且醜婦傢中寶,你看我比江小姐差瞭那一件兒?我今五官俱足,眉目皆全,雖無窈窕輕盈,卻也有紅有白。況江小姐是深閨嬌養,未必如我知疼著熱,公子萬不可任性欺人。從來說趕人不可趕上,我與你既做瞭被窩中恩愛夫妻,就論不得孰貴孰賤,誰弱誰強。你今不把我看承,無情無義,我已讓過你三拳,公子若不改念,我也隻得要犯分瞭!”
公子聽罷,越發大怒,罵道:“你這賤人,敢打我麼?氣死我也!”又是兜心一拳打來,早被愛姐一把接住,往下一撳,下面又將小腳一勾,公子不曾防備,早一跤跌在地板上。隻因這一跌,有分教:罵出恩情,打成相識。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