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赴市曹奸僧梟首 暗探訪私渡黃河
話說林公聽得拿到兩個穿白夾皂的,一個穿白的,自己也覺有些奇異。即刻傳點開門,升瞭大堂,眾官參見已畢,分列兩旁,四個捕役跪下稟道:“小的們奉大老爺鈞旨拿到三個犯人。”大人道:“帶進來。”一聲報門,將犯人帶至丹墀跪下。林公問道:“原來是三個和尚,你們是何處寺院的?”隻見那穿白夾皂的喊道:“大老爺在上,小婦人如撥雲見日,血海冤仇可伸也。”大人聽他自稱小婦人,驚問道:“有什麼冤枉,細細稟上來。”那婦人稟道:“小婦人本是兗州府人氏,嫁到福建漳州府,丈夫叫做朱義同,與小婦人回傢看親。小婦人同著丈夫行至鬥峰寺,天降大雨,我夫婦投寺避雨,撞見這兩個奸僧,將酒灌醉丈夫,不知怎樣害瞭我丈夫的性命。輪流強姦,又把刀剃瞭小婦人的頭發,充做和尚。”林大人道:“你何不尋個自盡。”婦人道:“我丈夫死的冤枉,山海之仇未報,又兼奸僧防守甚嚴,小婦人隻得茍延歲月。”林公聽瞭大怒,將兩個和尚帶上來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兩個和尚戰戰兢稟道:“犯僧叫做一空,一清。”大人道:“你怎樣將朱義同害瞭性命?屍首現在何處?”兩個和尚隻是磕頭道:“求大老爺開恩,犯僧該死。”林公大怒,將驚堂一拍,兩邊吆喝一聲,喝道:“快將這兩個奴才與我夾起來!”兩邊一聲答應,取瞭兩付夾棍,將二僧夾起,這兩個禿驢酒色過度,怎當得夾棍一收,早已死去,半晌醒來,疼痛難禁,料想難脫此禍。稟道:“大老爺,犯僧願招瞭。朱義同的屍首現在菜園井中。”大人問道:“怎樣害瞭他的性命?”二僧道:“他們夫妻那日在寺中避雨,看見他妻子生得標致,將酒把他灌醉,哄他到井邊,將他推落下去,上面用土填滿是實,占他妻子亦是實。”大人即吩咐濟寧州,將一空一清,帶去收監,速去鬥峰寺井中打撈屍首,買棺收斂,將一空一清田產變賣與朱義同妻,搬柩回兗州府去,事畢稟本院發落。眾役將二僧松瞭刑具,朱義同的妻子叩謝老爺。大人即時退堂,濟寧州當時到鬥峰寺將朱義同屍首撈起,一一稟命而行。林公即吩咐濟寧州將二僧,押赴市曹斬首示眾。知州怎敢怠慢,即刻回衙,將兩個禿廝剝去衣服,市曹行刑,炮響一聲,兩個禿廝驢頭落地。正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業遲。
這林公在濟寧州斷這兩件無頭公案,人人都道包公轉世。林公離瞭濟寧州,各官送出交界地方,方才各回衙門。林公又同湯彪上瞭船,行至黃河渡口,林公與湯彪上瞭渡船,等得許久,船上滿瞭,方才開船。船傢拿起篙來,蕩起槳來,隻見黃河水滾浪翻。好不驚人。到瞭河心,船傢放下槳來收錢,先從林璋要起,林公抬頭一看,見他頭帶一個草帽,身穿一件青佈褂子,青色底衣,搬尖ヒ鞋,裹腳打腿,腰中束瞭一條打腰佈,肩上有把夾剪,手中拿瞭個稍馬子,一臉黑麻子,嘴上糊刷的胡子。林公暗想:此人定然不是正道之人。回道:“滿船的客人,為何先從俺收起?”那人道:“女子當門戶,前後不等。”林公向腰中取瞭六十文錢道:“我與這位的船錢。”船傢道:“這幾個錢,裝瞭一個頭過去。”林公道:“一個人要多少?”那人道:“過個黃河要三錢銀子一位,你二人要六錢銀子。”林公道:“六錢銀子也是小事,但向人要銀子也要放和氣些!”船傢道:“老子平生的本相,少說廢話,快拿錢來!”林公隨取一錠銀子道:“這是二兩銀子,你夾六錢去罷!”船傢伸手拿過,向搭肩一丟:“你這是一兩四錢,存在咱處,明日再渡你一遭罷!”又向別人求取,俱要三錢一位。那些人上瞭他的船,弄得來不來,去不去,在個河當中心裡,隻得每人三錢與他。那些客人也有零星銀子的,亦有整錠銀子的,與瞭他就向搭肩中一丟。林公看在眼裡,船傢收足瞭銀子,方才拿起槳來,蕩到岸邊丟下槳來,卻將木跳,放在爛泥裡,叫聲眾客人上岸。林公見黃泥灘上說道:“怎好上岸?船駕長!自來古話說得好,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放到碼頭上,也好讓我們上岸。”船傢睜開怪眼說道:“別人上去得,你也上去得,若不上去,咱把船放過去,再把三錢銀子,如少一厘,拿黃蠟補足瞭。”那滿船客人,誰敢做聲,一個個沒奈何脫瞭鞋襪,走下跳來,到黃泥地中,一腳踏多深,拔起左足陷下右足。湯彪看見如此模樣,好不焦燥。林公見湯彪一臉怒色,恐他發作,把頭搖瞭兩搖。湯彪隻得忍氣吞聲說道:“伯父待侄兒脫瞭腳,背你上去。”湯彪脫去鞋襪,走下跳來,相扶林公。林公說道:“船駕長,你叫什麼名字?”船傢道:“你問咱的名字,咱老子叫桑剝皮。在這黃河渡口做瞭多年買賣,咱也知道你是個有來歷的,不是咱說大話,就是坐牢坐獄,打板子,踹夾棍,那樣老子沒有見過?隻有上法場我卻不曾去。”林公道:“目下新經略大老爺快到瞭,難道你也不怕?”桑剝皮大怒回道:“你何不在經略那邊告我一狀?諒你也沒有這般武藝?”罵道:“囚娘養的,上去罷!”用手一推,林公站立不穩,早已一個筋鬥跌下黃泥灘去,滿身俱是黃泥。湯彪看見不覺大怒起來,拔出腰刀,趕上船去,要殺桑剝皮。
不知湯大廳可能殺得桑剝皮否?且聽下回分解。